却也说明,他对于这位头牌的关注由来已久了。
“要见师师娘子,无需潘安般貌、石崇般富,但有一样,须做得一首好词好诗入得了她的眼方可。我看兄台谈吐不凡、一表斯文,想来在这方面应该是一撮而就的了?”那一位半讥半讽说。
“谈吐不凡”云云,更应该说是“大言不惭”才好;“一表斯文”,和“斯文败类”相差无几。
卖弄一番之后,心情大悦。而王伦承认是外地人,他作为天子脚下的百姓又感觉到上升了一级。
这诗词是那么好做的?李师师是何等样人,有那位清真居士专美于前,又有何人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他这么说,倒不全是针对王伦,而大半则是发泄不满。
“小可不才,倒想一试。”想不到王伦竟然随口答应了。
又一个班门弄斧的来了!所谓好事的不怕事大,听说有人在矾楼作诗,“呼”地一下围了很多人过来。有的刚吃过晚饭,正想找个地方消消食;有的正赶过来准备开始夜生活,便准备把这件事当作笑料看一看,有机会的话搏某位姑娘开心一下。
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凭才气免费逛窑子的,前辈人中,柳永便是。
“奉旨填词”的柳永没钱么,不要紧,开封府的各家妓院争相邀请他,三大名妓争着养他。她们散尽千金,只愿与之一寝,以求得他的一词一诗。
可那是柳永啊,千年以降,中国出了几个柳永?
但偏偏有人准备富贵险中求。自从李师师这个要求提出来之后,确实让无数青年才俊熬白了头发。这些自诩人中龙凤的知识分子,怀着一个征服美人从而享受人生的梦想绞尽脑汁做了无数首诗词,只为搏美人一笑。
这数年间,在矾楼门前现场作诗作词者数不胜数,却罕有被李师师看入眼的,除了一人。
清真居士。
美成先生。
周邦彦。
那可是婉约词的集大成者、精通音律的直徽猷阁待制、文学史上公认的宋词第三个里程碑式的人物!他痛快淋漓地做了李师师的入幕之宾,其他人只能干看着。
服气。
但是别人不成。你写得了清真居士的惆怅难舍、孤寂自伤、清新自然、动人心怀、委婉凄绝、沧桑抑郁、细腻温柔、千回百转?
还有他在27岁那年作的《汴都赋》?
有珠玉在前,后人便成为班门弄斧。
于是,在矾楼作诗词已经成了文学界的一大笑料,从开始时的人气满满,到后来的门前冷落,到现在的成为笑话----谁出头,谁就是笑话!
可王伦不信这个邪。
拳脚棍棒不敢伸头就罢了,这嘴上功夫还是不怯场的。周邦彦名声响矣,但不是顶峰。前有东坡居士苏轼,后有稼轩居士辛弃疾、易安居士李清照,都是一流的人物!
还有纳兰容若易军突起的婉约、毛爷爷豪放磅礴的境界,又岂是屈屈一个清真居士所能达到的?
而且王伦的水平又不单单靠这几位!
宋时文学之风甚盛,纵贩夫走卒亦能吟。矾楼本就是热闹之所,王伦要吟诗见李师师,立刻便有更多好事者围了过来。无论是见证奇迹抑或当场被打脸,总有免费的乐子可瞧。
“这位兄台请了,小弟等人恭等大作。”
远眺楼上旖旎的气死风灯,那里红艳艳一片。王伦手负背后,信步缓行,看似要效仿曹子建七步作诗,俨然一幅文学大宗师模样。他身材高瘦,一袭白衣更显风度翩翩,围观众人都暗赞:继苏学士之后,难不成词坛又有大腕于世?
既有妙词在手,当然要作出高逼格的架势来,不然会枉了这身才学的!他深信,今晚一炮而红的,不单单是他的词,还将有他的丰美形象!
他早已想好了一首词,正合着他对师师姑娘的倾慕之意。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