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笑声里,王夫子迈步来到殿中。
这位先皇钦点的状元、如今的龙场书院山长、曾入四品的半步大儒,今日穿着一件颇为宽大的灰色粗布长衫,袍袖飘摇,极尽洒脱。
“老师。”
沈言迎上前去,俯身行礼。
紧接着,高明扬也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抱拳拱手,道了一声“山长”。
不过。
比两位书院弟子动静更大的,是本应气定神闲的渊海先生林庭。
其人面色青红不定,过了半晌,这才声音冷冷地说:
“沉溪先生,你我素无渊源,何必今日一见,便出言侮辱于我?”
沈言闻之,眉梢微挑。
按照惯例。
儒家修行者中:
低品既九品至七品,统称学士。
中品是指五品六品,此时便可敬称先生。
四品以上为高品,皆当世大儒,不可妄自揣度。
比如林庭,此人身为儒家五品修行者,时人尊其“渊海先生”。
王夫子同为五品,自然也该有个“某某先生”之类的雅号,而他又是数代之前兴盛一时的沉溪学派,如今在世的唯一嫡传,以“沉溪先生”为名,倒也恰如其分。
“呵。”
少年正思量间。
便听得自家老师轻笑一声:
“林小人,有一说一,就许你们师徒辱我弟子,还不容我王华说一句公道话了?”
“王彦辉!”
林庭气极反笑:
“我敬你才学,可你若再颠三倒四,胡言乱语下去......”
“怎么!”
王夫子毫无风度地翻了翻白眼:
“你还敢与我动手不成?呵,王某就站在此处,但有一问。
“林小人,你可敢亮出随身唇枪舌剑?”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渊海先生林庭,似是被他的气势震慑,浑身发抖之下,居然真的并未出剑。
另一边,王夫子却在话语连珠:
“依我看。
“你这个狗屁西南三省第一名士,本就名不副实嘛!”
其人摇了摇头:
“要说书法第一,林小人,你在这弘福寺待了几日,写了多少字?
“都加在一起,能比得上我学生这一个‘佛’字半分?”
“这......”
林庭本能地想矢口否认,可些许言语,竟直接干涸在喉咙里。
渊海先生向来以君子自诩,这种天渊一般的差距,让他闭着眼睛说瞎话,还真开不了口。
“还有,听说你号称诗词第一。
“近来可有什么诗作传世?不会还是那一两首老掉牙的旧诗吧?”
“旧诗又如何?”
这一次林庭终于抓到反驳的机会:
“须知世人写诗,毕生能得一二佳作就实属不易,你王彦辉,又写出过什么名篇了?”
“我本就不擅长此道。”
王夫子笑容玩味,神态依旧从容道:
“可你知道,我这学生,近来数月,都有哪些诗作?
“就比如数日之前,府试当日,这小子写的那首《望岳》......”
抑扬顿挫之间,王夫子硬是这几首归于沈言名下的诗,接连吟诵了一遍。
随即。
其人笑吟吟地说:
“西南三省诗词第一,是否还要再议?”
“哼。”
林庭闷哼一声,继而侧过头去,不愿理会。
反倒是大殿内的弘福寺方丈,弗云大师,头颅低垂,悄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还有什么德行第一。”
王夫子语气忽的转冷:
“林小人,且不说你言语和我王某人一般,如此失礼。
“单是你成名二十余载,今日还要以大欺小,就可见西南三省上下,那些没风骨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