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却是很坏的一年。
父亲一朝病重,朝中宦臣当道,各地不平之声日益壮大。
母亲终日礼佛,不闻不问。
兰美人殁了,送去陵中,父亲给她送了许多兰花。
高珣随我去骑马,不慎落下马匹,我的马儿马蹄划破了他的面颊,叫他终生残破。他因此戴上面具,不愿意以真面目对人。他说他不怪我,让我专心辅佐父亲。
“哥哥,当太子的滋味如何?”
我木着脸,站在廊下,总觉得天色昏暗,有一股莫名的阴气。
天暗下来了。
我能说不过尔尔吗?不能。
我叹气,笑道:“太子并非乐事。”
处理监国事务,并不轻松。我对一切心生愧疚,分身乏术。
父亲像是扛了许多年,终于发泄起来,欲求长生之法,日日生疑有人想要害他。他斩杀了送药的宫人,自己炼制丹药,又宠幸了佛殿里的药女,那药女怀了孕,他便伸手生生掏出胚胎,活活吃了下去。
所举非人,惨不忍睹。
母亲将药女安葬,红着眼跪在佛殿,对我说:“长书,你父皇疯了。”
我看见她伸手擦拭眼泪,可站在她面前时,却没看见她在流泪。
她的眼泪掉到哪里去了?
我答应她:“母后,我尽我所能,做我能做的一切最好的事。”
她摇头,只是摇头,末了,她捂着脸无声恸哭,脊背深深弯下去,额头碰到地面。
她失声道:“他们早就说过,你们高家疯癫,行径异人,生来就要灭亡,我原来不信……我,长书,我受不了你也会变成那样……”
我哽咽道:“母后,我不会的。”
她拍打着心口,起身挥倒了供台,瓜果、香炉掉了一地,含泪晕厥过去。
自此,我身后的线断了两根。
我劝导自己,这是必经的过程。既然我活着,希望便还存在。
勤恳的老臣忠言逆耳,不断被父亲贬谪。当朝的宦臣势力强盛,暗中勾结。我花了许久心力,方铲除一方势力。这么多年来,高珣一直在帮我,兄友弟恭,从未有过怨言。
可一人的皇位,算不得什么皇位。不过是当权者的玩具,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
十八岁那年,我在一个雨夜被暗杀。
我竭力挡下致命一击,高珣赶来救我,将我送进殿中。
我饮下温酒,是为止痛,却不知这杯毒酒麻痹了我的神经,叫我无法行动。
当我醒来,高珣坐在我的榻边,榻下更是跪了一地的人,全在哭泣。我浑身无知无觉,大脑昏涨。
“皇兄,”高珣面上有泪,眼中却闪着极为狂热的光,“父皇,薨了。”
我心下一跳,哑声道:“什么?”
他掉下泪来:“父皇,薨了。”
他看见我的反应,反而笑起来,哈哈大笑,在床上,在地上打滚,眼泪一直不停地流:“这就是我的哥哥,我的皇兄,我们的太子!”
他忽然爬上来,拎起我的衣襟,让我看见自己的双腿,轻柔道:“可惜啊,你看,你的腿断了。你当不了太子了。”
他扬起笑,拍了拍我的脸,扒开自己的面具,丑陋的痊愈的痕迹像一条吸血的肉虫,爬在他的脸上。
他再次告诉我:“父皇薨了。没有陛下,也没有太子了。我的好兄长,一报还一报,今后,孤是唯一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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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善、诚。这些儿时的教诲在天家的阴谋和鲜血中一文不值,只能用来聊以□□。
十数年来,失去几乎全部的行动力之后,我曾奢求一死。
不是自轻自贱,而是不遂他人意。
母亲的佛经还在手中,我夜夜受噩梦煎熬,醒来时浑浑噩噩,双腿疼痛,总觉得既然还活着,便还有活法。
拧巴的活法,不能行走的活法,被侮辱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