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时,出租车停在了医院对面。
岑意倾下车,捋了捋被口罩带子压住的长发。
市二院在她离开的这些年里翻新过了,门诊大楼整栋都漆成了砖红色,像一张血盆大口,吸纳从各处赶来的病员,再时不时吐出几个神色匆匆的人。
她静静站在马路对面,望向医院的正门。
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宋祈瞧见一个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头发剃成简单好打理的寸头,在医院大门口不住地张望。
宋祈本想问她是不是和那人认识,但见她静伫原地,丝毫没有要过马路的意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催她,拉着她冰凉的手,同她一起站在医院的不远处,明目张胆地偷窥这个陌生人。
一辆公交车从面前驶过,挡住视线。
视野恢复时,门诊大楼里走出一个女人。
宋祈感觉到旁边的人身子一僵。
结合对她不算多的了解,他隐约猜到了原因,转身看向她口罩上方那双露出的眼睛。
细长的双眼不自然地眨着,睫毛随着这异常的频率轻颤,像是双翼破损的蝴蝶,拼命扇动着翅膀却无法起飞。
“要过去吗?”他问。
岑意倾浑身一抖,仿佛被人从噩梦中叫醒。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去吃午饭吧。”
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超市,扯着唇对宋祈说:“我口渴,帮我买瓶水。”
等他离开,她在低头使劲揉了揉眼睛,带走刚才险些要从眼眶里跌落的泪珠。
她没再像刚才那样死死盯着对面的男女,独自对着脚下缺了一块的地砖发呆。
宋祈回来得很快,知道她手凉,买了暖柜里的红豆薏米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她不着急喝,双手握着瓶身取暖。
等手心的温度渐渐上来,她才抬眼。
刚才在医院门口的那对男女已经离开了。
她小口啜饮着瓶里的温水,然后还给宋祈,“走吧。”
穿过马路右转,顺着医院的围墙走到尽头,岑意倾带他拐进一条小巷。
小巷的地面和她记忆里一样凹凸不平,昨天刚下了一场雨,地上还留着几个未干的水坑。
小巷两边密密麻麻地开着各种店铺,最多的就是饭店。因为临近医院,这里的客源自然是不用愁的。
正值饭点,整条巷子里烟雾缭绕,铁锅与锅铲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巷子里拥挤得像是今早的站台,前面的人走得很慢,不时左顾右盼,寻找心仪的饭馆。
但岑意倾的目的地很明确,她拉着宋祈绕过前人,一直走到巷子的最深处。
这家店连个招牌也没有,门口挂着油腻腻的防风帘,老板夫妻在门口备菜炒菜。
她看着贴在门口的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
“里面坐。”老板娘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擦手,领他们进去,“几位?”
“两位。”宋祈答。
老板娘从消毒柜里取出两副碗筷放在空桌上,没多招呼,又出去切菜了。
不大的饭馆里只有四张桌子,宋祈和她相对而坐。
对面一桌的男人有些眼熟,他路过时多看了几眼,同样的发型和衣服,是刚才在医院门口的人。
视线收回来,他拿过桌上的玻璃壶,往碗里倒上滚烫的茶水,将餐具一一烫过才递给她。
“我下午要请个假。”
岑意倾刚抽纸擦桌子,听见身后女人的声音,动作一时间顿住了。
宋祈狐疑地看向她,听得那人继续道:
“维维学校要开家长会。”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机械地重复着擦桌子的动作,直到手里的纸破了两个洞。
“哪里犯得着这么麻烦?我今天正好休假,我去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