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分裂生隙,再加上陛下确乎为明主,故不少老臣愿委曲求全,不再坚持原定大礼。”
“但这并不是说,士大夫想只有自己与陛下治天下,而不令后宫、内臣、外戚、勋贵、武臣、庶民等染指的目的就会消失,这由不得他们个人,不但臣如此,即便是最支持陛下议大礼的王阳明、张孚敬也是如此!”
“因为天下之权能操纵天下之利。”
“而若能握得更多天下之利,也能反过来掌天下更多之权。”
“这次东莱之财,人人都想从中拿一笔以肥己,从矿工到小吏再到官僚士大夫,乃至朝中权贵,士大夫自然想从中拿的最多,毕竟这利于士权滋长。”
“臣作为掌度支总司的阁臣,即便不想拿也得拿!因为臣若不拿,便不能做事,便是背叛士林和支持士人与陛下治天下的权贵豪右。”
“甚至臣拿了后,只要陛下不知道,也不能主动告知陛下,因为那样做,也意味着是背叛他们,是在主动拆穿这事,主动逼着陛下和更多士大夫决裂,是在进一步破坏君臣共治之清和政局。”
“只是如此一来,臣难免还是有欺君之罪,不能真为清流忠贞之臣。”费宏说到这里就叩首而拜:“臣愧对陛下,愿受死领罪!即便被抄家灭族,也不敢有怨!”
坐在椅子上的朱厚熜半歪着身子,把鎏金木锤,杵在椅垫上,道:
“你顾全大局,朕体谅你!”
“但你是不是有意也要包庇他们?”
“所以连私下里也不给朕说,不上密奏给朕说这事?”
“告诉朕真实原因!”
“为什么不上奏!”
朱厚熜问后,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费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直起身来,说:“臣不是包庇他们,臣是觉得,陛下乃天降圣主,即便臣不说,陛下也能知道,到时候拆穿不拆穿反正在于陛下圣意如何,但臣要是说了,反而有在逼着陛下决断之意!”
“实心事君是你的长处,但爱惜名声财利,瞻前顾后,由着一帮贪臣墨吏侵吞国帑,乃至揣着明白装着糊涂,跟着他们一起做欺瞒朕的事,只顾粉饰眼前的太平,嘴上还得把他们各个说成是正人君子,却是你不及王阳明、张孚敬他们的地方!”
“和光同尘也不是这么个和法!”
“这样下去,你是不是还得跟着他们一起将来做排挤王阳明、张孚敬、桂萼、严嵩这些人的事?”
朱厚熜问后,费宏没有说话,只一脸无地自容地垂目看着地砖。
“你这样让朕怎么放心将来让你为首辅!”
朱厚熜这时则又说了这么一句。
费宏猛地抬起了头。
目光灼灼。
接着。
费宏两眼又红了起来,当即叩首:“所以臣该死!辜负了圣上的期望!”
啪!
朱厚熜把手里的木锤往案上一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你让朕怎么杀你!”
接着。
朱厚熜就站起身来,俯身看着地上的费宏:
“你是朕第一个下旨召进京的元老阁臣,更是先帝老师啊!居然也骗朕!也要私吞朕用来中兴大明的国帑,这件事要是公之于众,乃至朕也要把你抄家灭族,你让朝廷的脸,两代先帝的脸,朕的脸往哪儿搁?你们不要脸,朕得要脸啊!先帝得要脸啊!”
朱厚熜一边朝费宏走来,一边激动地说着,双手一摊后就看着费宏:“所以,为了不让天下人轻视朝中执政,乃至轻视天子,朕不能把你怎么样。”
“臣对不起陛下,臣有罪!”
费宏哭着回了一句。
朱厚熜这时则又道:“但这也不是说朕还得配合你继续包庇贪臣墨吏,继续践踏朝廷的威严!如今既然朕知道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臣明白!”
费宏回道。
“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