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天气变化无常,方才还是好好的晴天当头,一拢乌云飘来就下起了雨,细如丝,纷纷扬扬很快打湿了路面,街道两侧守摊的小贩见怪不怪,或支起伞或盖好塑料布,有的干脆坐着看雨,佁然不动。
“阿倩,吃碗粉躲一下雨。”
梁倩坐在摩托车后座,听到表姐的话,又看了看不见颓势的雨和西沉的太阳,有点无奈,只好乖顺地嗯了声。
米粉店里,两人嗦着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部分是表姐在说,梁倩不时应几句。
“要不你别读了,跟我去广东打工吧,进厂里一个月能有四千多,到时还可以寄回来,给你阿嬷看病阿弟读书。”
梁倩手里的筷子一顿,低头讷讷地说:“我想读书,我都考上了。”
虽然不知道医学影像学是什么意思,但应该毕业后能当医生吧。这样一想,她心里登时多了些底气,抬起头认真地看向表姐,无比期待:“我阿公是医生,我以后也要当医生。”
“当医生没钱,看病的没钱总打欠条给嘎公,抽屉里都是纸条没有钞票,人家县医院不收纸条。”
梁倩垮脸苦笑,阿公是十里八乡都晓得的苗医,零五年村里建起了卫生室,看病的就去打药水,两天就见效了,都说阿公的草药见效慢要买好多量才能好起来。
渐渐的,家里的收项从给人治病变成了卖草药,但采草药是个苦力活,不像地里种的青菜一排排的,要漫山遍野去找。
她小时候跟着阿公进山玩,一呆就好几天,等带的干粮吃完了才出山。
表姐继续劝说:“我这次回来,阿兰阿卓他们都跟我去广东,他们和你一样大,读完初中就不读了,你读到高中可以咯,已经蛮有文化了,再讲你家里现在又没有钱,老的要看病小的要读书,你也该帮家里分担一下嘛!”
“阿公讲我读的下去就给我读。”
“嘎公又不赚钱,你爷娘给没哦?他们不也在广东打工,你下广东就可以看到他们,你不想他们吗?”
梁倩抿抿嘴,心说他们过完年才出去的,这还没半年呢。
表姐唉了一声,没办法道:“我后天就带他们去广东了,你要是改主意了和我说。”
两人吃完粉就要回去了,县城离村子远,开摩托车要两三小时,早点回去比较安全。
开了一截路,表姐停车,“我买箱牛奶给嘎公。”
这条街是批发行,梁倩看了表姐货比三家,有点急,就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要去上厕所。
“你认识路没?”
“认得,我学校就在这边。”
镇上只有初中,只有县城才有两所高中,梁倩每个月都要坐3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回家。
从公共厕所出来后,还要拐两条弯才到批发行,梁倩路上看到了有人排队,好奇地瞅了眼,发现是在招兵。
高考前体检的时候班主任说过征兵这事,不过是对男生说的,她哥也去当兵了,算一算有三年了,隔好久才有一次长假回来,还攒了三千给阿公收着。
梁倩眼睛一亮,蹬蹬跑去排队,然后领到一把印着招兵宣传的塑料扇。
她愣了愣,发现前面排队的人手里都拿着扇子走开了,不解道:“哎,领导!”
“咋了?”中年男人有点意外。
“我报名当兵。”
……
回到村子已经天黑了,表姐念叨了一路,抱怨梁倩掉茅坑里去了回来得慢,本来说送到家,现在只放她在村口前,不然表姐到家就更加晚了。
“表姐路上注意安全。”
“晓得了。”
梁倩提着牛奶和糖饼站在原地许久,见摩托车的尾灯消失在山间,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反应到自己悄悄摸摸干了件大事。
这得咋和阿公说呀?
回家里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电视上正在放新闻联播,阿公在院子里收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