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刚和雍州刺史解系上过弹劾孙秀的奏表,两人可以说是政敌。如今孙秀这样大剌剌地闯进来,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剩下的如薛兴、诸葛预等人,此刻就只剩下茫然了,他们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场景,只能默然旁观。
孙秀对于自己的不受欢迎可以说是安之若素,看着名士们与自己擦肩而过,他嬉皮笑脸地说道:
“哎呀哎呀,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吗?若是有事,不妨找孙某谈谈嘛!”
“孙某虽不才,但也略懂一点道术,诸位遇到灾厄,孙某可以上报三官,赐福解厄啊!”
这些话语当然无法劝住任何人,反而在剩下的人耳中分外刺耳。
如果世上真有天道与天神,那他们应该去保护好人,惩罚坏人。如果天神的信徒都是孙秀这样五毒俱全的人,那又有什么信奉的必要呢?
但这样的话,在场的人都不可能明说出来,只有刘羡淡淡道:“孙长史驾到,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来得如此突兀,卑职有失远迎。”
这是很生硬的客套话,是出于礼节不得不说的。但孙秀却似乎听不出里面的敌意来,自若笑道:
“哈哈,何必这么客气呢?我有自知之明,我不过是赵王殿下的一条狗,除了替赵王殿下做事外,我什么也不是。”
“诸位都是闻名天下的名士,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今在关中,有这样一件能助殿下扬名的盛事,我怎么能视若无睹呢?”
“欸,诸位不要露出这样的眼神嘛!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能够站在诸位之间,也是我人生的一种梦想哩!”
孙秀的笑容很猥琐,但他的言语更让人感到难以忍受,他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尊严似的,说话全然没有人格,以致于连旁听的人都觉得被沾染了污泥一样,可他还怡然自得,继续说:
“怎么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呢?说实话,我也是一个修道之人,多少也知道一些修行的道理呢!”
在场的人多不敢说话,只有欧阳建嘲讽道:“哦?孙长史修行,修的是如何睡属下的夫人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禁吓了一跳,毕竟这个问题过于尖锐,一下就将不堪入目的现实给挑了出来,有违官员间的体面。不过话说回来,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对着孙秀讲体面。
但孙秀闻言,瞪大了眼睛,似乎很委屈地回答道:“坚石怎么平白污人清白?我不过是在靖室之内,为一些渴望救赎的教徒祷罪罢了。什么时候睡过别人的夫人?莫非坚石亲眼看见过不成?”
他的语气是如此理直气壮,若不是这种事已经广为人知,恐怕很多人都要信了。
可这个话术也是无懈可击,欧阳建确实没有亲眼目击过,哪怕目击了也不能说,不然说出具体的人名来,别人还怎么做人?
欧阳建只能愤怒的哑然,孙秀则得意洋洋地笑了。
若是在以往,刘羡会对这种人感到格外的愤怒。但在眼下面对面交流的时刻,刘羡明白,愤怒百无一用。
不管孙秀是个什么样的人,孙秀已经做到了言行无我的地步,寻常的话语根本不可能激怒他,与其无畏地进行讽刺,不如用言语旁敲侧击,弄清楚他的用意,也看清楚他的为人。
刘羡便问道:“这么说,孙长史确实懂一些修行咯?”
这一次,刘羡的问话不再生硬了,至少听起来,确实有一些请教的意思。孙秀回过头瞟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吃惊,但随即又露出一个做作的笑容,笑道:
“怎么?刘君有兴趣?”
“确实有兴趣,我真想知道,连庄子都不在笔下谈修行之道,当世之人,是如何得到逍遥解脱的。”
听闻这句话,孙秀高兴起来,他哈哈笑着,很流畅地回答说:“刘君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人各有命,命不同,得到的逍遥解脱的方法自然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