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裴佑白曾是军中部将出身,可他毕竟任职禹州卫司指挥使也不是三两日了。
就算他一时没有改掉军中的表达习惯,他该说的,也是卫司军规森严——绝不可能,逾矩说出“裴家的军规森严”这种话。
他却说得十分自然。
要么,他从来就这样说话,早就有不为人知的……反意——他说这样的话,在卫司却不用考虑危险与后果,可见禹州卫司的戍兵也早就对他唯命是从,那就是他的底气。
要么,他觉得越知初……也已经是他的“自己人”?所以即便说这样的话,也毫不避忌她?甚至,他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
但裴佑白显然已经被纸团的事吸引了心神,他沉吟着问:“你遇上的那人,可有什么能够识别的特征?”
越知初很快就摇头:“我反复想了想,没有。”
她知道,裴佑白的纸团是被当做“暗器”抛进来的,他应当是对暗处那人一无所知。
那,曾与越知初正面对视过的黑衣人,就是唯一的线索。
可惜的是,她的确没有看清那人的任何面容、特色。唯一能分辨的,不过是那人的轻功——
轻功……
越知初忽然道:“我让人去查一查。”
她说着就起身往门口走去,虽然江遇还没醒,但她可以联系蛛部——
想要查一查天下间,拥有如此卓越的轻功之人,除了仲灵还有谁,这并不难。
而有了备选之后,只需再剔除那些在别处露了行踪的,再推断出,是谁,最可能出现在这山野萧瑟的合岐山上,便也八九不离十了。
她原先并没打算追查这人,因为她压根也没打算相信这纸团上的消息——既是毫无价值的消息,无论来者是谁、意欲何为,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但既然此事还牵连了裴佑白……而信上的内容,非但与她已知的消息对不上,还疑点重重,那倒有些引起她的好奇了。
“等一等。”
裴佑白却出声阻止了她,又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
他看她的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懂的关切。他顿了顿,才接着说:“你还有别的事吧?就别为这个操心了。”
还有别的事?
越知初又重新坐回凳子上,面对面与他对视:“你觉得这纸团上写的东西,值得深究?”
她好奇的是,如果她有信心,确信连天号没有去往安陆府,而是载着禹州府的那些“人镖”径直去了京城,为何裴佑白还要去查这消息的源头呢?
“真假我并不知。”裴佑白又看了看手里的两张纸,“但我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越知初点点头,她也觉得这事蹊跷——她只是不知道,这事跟裴佑白……有什么关系?
“连天号的事,为何会引起你的注意?”她心里这么想,嘴里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裴佑白抬眸看她,看了片刻又轻声一笑,将那两张纸随手放在一旁,忽然换了个闲适的坐姿,反问道:“那你呢?你又是为何?”
“我?”越知初脱口而出:“我自然是为了师父。”
裴佑白挑了挑眉,没有开口但意味明显——
他也是为了师父。
对,裴佑白说了,他也是宅自逍的徒弟。可是,若他做这一切的动机是营救宅自逍,以他的性格和权势,他怎么可能,不单独派人去追踪连天号?
怎么会还同她在此,推断这纸团上消息的真伪?
怎……
越知初恍然大悟惊呼道:“你早就知道?!”
裴佑白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看在越知初的眼里,那笑容就似乎在说,“你总算还不算太迟钝”。
“据我的人来报,连天号,的确驶去了安陆府。就停在,安陆码头。”
裴佑白这才,顺势缓缓道出他已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