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孩,在皇帝面前看着一脸迷茫样,可是到了太上皇跟前,那就是活泼好动,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可见太子已经学会了装傻。
能做皇帝的人,哪个是善类。
自古以来,人心难测,少内史着实不敢想象,这位用带着忧郁的眼神的男子,到底是用什么心态告诉大家伙说他的性格是活泼的。
少内史虽然年轻,没经验,没阅历,没有担当和使命,可是他能做这个少内史,肯定不是个傻子。
太子的性格,行为,一切都让人感到很迷惑。
少内史害怕这小子是扮猪吃老虎,等到他以后继位了,到时候回头把自己给霍霍了。
可是仔细想想他自己,他根本就不敢得罪这个太子。都是外人叫他做的啊。
“太史令,您懂得多,不妨给我多说一些。”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请太史令赐教。”
“我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太子怎么做,你就怎么写?”胡毋敬那叫一个无奈啊。
他眯着眼睛。
他明明记得今天早上自己翻了翻老黄历,今天是黄道吉日啊,怎么一回头碰到这么个小玩意。
这小子不是听不懂他的话,是不愿意照着自己的话去做。
这小子看着稀里糊涂的,要么是真的愚蠢不堪,要么是另有原因。
胡毋敬捋捋胡须,那些干枯的胡须被常年捋来捋去,细细看好像泛着一些光。
他忍不住语重心长地问说,“这一辈的年轻人都怎么了,连点最起码的风骨都没有。想当初我跟在太上皇身边,就没什么是老子不敢写的。”
“若是中国的史官,都像是你这般畏畏缩缩,贪生怕死。我告诉你,以后中国就没有真正的历史了。”
胡毋敬拿着竹简指向少内史。
“你就是天下的罪人。”
“我们这一辈的史官们,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能做的都做了,可是你呢?你们这一辈呢?”
“历史,不是给后人当故事看的,是让后人自己长个心眼,别再淌我们淌过的浑水。”
“做史官,可和其他差事不一样。史官不仅仅要对当今皇帝陛下负责,要对当今天下的人负责,更要对未来的人负责,对后人负责。”
“而其他差事,就简单多了,只需要考虑当下。”
“你明白你身上担的担子吗?”
少内史有些不耐烦,这些话他都听了几百遍了。
他只想好好活着,怕自己英年早逝啊。
“前辈,晚生来到您这里是为了求教如何实录的,您的教诲,我都清楚。”
胡毋敬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还敢顶嘴,“清楚?你清楚什么?你脑子里的都是浆糊。”
“我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你就不会来问这样傻的问题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身上的责任很重大。可是太史令您有没有想过。太子早晚有一天会长大。”
“对于我们这些大人而言,这算不得什么小事。可是对于太子这个小孩子而言,这样公然的惩罚,如果太子为此感到羞愧呢。”
“那岂不是要我赔上我的前途?”
年轻人非但没错,而且做事极有理有据,为自己的未来都谋划了。
胡毋敬腾地一下站起来,拿起竹简就砸向了对面这个不孝子。一旁的小吏都看呆了。
少内史,正是胡毋敬的小儿子。他是家族里最不出众的一个孩子,能有这个差事,还是胡毋敬的安排。
“前途?你的前途?你个人的前途能有天下千千万万人的未来重要?”
“我连我自己都保不住,我哪有功夫去干为天下千千万万人的事!?”
年轻人脊梁骨挺得笔直,鼻梁高高的隆起,狭长的双目里满是愤怒。
“我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我干嘛还要去保护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