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他眼里只剩冰凉。让她异常明白,他对她充满怀疑,从无信任。要骗卫贼,真是太累了。
什么时候,连她的情绪也开始被卫贼影响了呢?
他明明只是一把刀而已。
忽然,一块毛绒绒的毡毯盖在了她身上,瞬间阻隔了秋夜的寒凉。旁边响起卫贼的低语:“盖好。”
营帐里安静下来。
顾雁忽然想起来,到此时为止,其实她还没有谢过卫贼。不管怎样,他确实亲自来救她了。若不是他,她说不定就被那伙人掳走了,还不知会被怎样对待。
“多谢殿下。”她的轻言细语打破了安静。
听起来像在谢这块毡毯,于是她又补充道:“其实,我那时真的很害怕。”
半晌,黑夜里没有任何回应。
好吧,这厮本就不信任她,也不见得想听这声谢谢。一股莫名其妙的沮丧袭上心头,她抱紧毡毯,闭上眼睛。
睡觉!
忽然,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是卫贼的手!
顾雁猛地睁开眼。许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看到旁边的卫贼,从一团黑黢黢的模糊影子,变成了一个人。他侧躺着望来,伸手轻抚自己的脸。
他的手还是那样,粗糙而温热的皮肤,摸得她脸颊痒痒的。可鬼使神差般的,她没有动,也没有避开他的手。
然后听他温和说道:“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怕。”
顾雁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她眨了眨眼:“殿下为何时而称孤,有时说我?”
半晌,他道:“孤是颖王,我是自己。”
“我好像听出来了。”顾雁悄声道。
在她脸上的手指一顿,夹起她腮上的一块肉轻轻捏了捏,然后退了回去。
“睡吧。”卫柏的声音很温柔。
黑暗就像一块包容的幕布,在它无所不在的笼盖下,她突然觉得,卫贼的面孔似乎……突然变得没那么可恶了?
她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一刹那,她便坠入了梦乡。
——
其实顾雁不知道,这个梦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只意识到自己突然身处在江州的乡野,轻快走在野花盛开的河边小道上。忽然,前方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高大男子,正弯眼笑着瞧她,似在专门等她。
“请问郎君贵姓?”她走到他面前,昂头问道。
“我姓卫。”他淡淡一笑。
一股难以言说的闷堵袭上心头,她摇头道:“郎君怎么偏偏姓卫。”
“我为何不能姓卫?”那人挑眉。
“君若他姓,妾必同行。可惜……”她低下眼睫,脑中闪过临江侯府的画面。接到军报的兄长拍案而起,对众将厉声道,江州永世不与国贼为伍!
忽然,她身后响起一声高呼。
“阿雁!”
是娘亲的声音!
她欣喜若狂地转身,见娘亲和兄长正站在远处,正笑吟吟地朝她招手。
太好了!!!
顾雁匆匆朝身旁郎君行了一礼:“告辞。”便提裙疾步朝娘亲和兄长跑去。
她跑得越来越快,甩下身后人,留他孤单站在原地,目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前方,母兄的身影愈发模糊。她只觉怎么跑,怎么跑,都无法去到他们身边。她气喘吁吁地停下,回头看,却发现那人身影也变得无比模糊,然后如云烟般消散一空。
刹那间,她的心脏紧紧绞作一团,眼角一热,忍不住滚落一滴泪珠。
而她不知道的是,沉沉入睡的自己,眼角亦滑落下了一滴泪。
在她旁边的卫柏,正侧着身子,手撑额角,凝神注视着她,然后抬手为她轻轻拭去眼泪。
“你到底在怕什么?”卫柏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