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镜拔枪过后,寂静的周遭并无什么变化,那条人眼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铁了心要当一具安分的尸体。黑镜轻“啧”一声,手指微动,将枪械的保险缓慢但故意发出声响地拉开。
细小的咔啦声贴在地上的人条耳旁响起。
那一坨“装死的东西”,在警局户籍科登记名为“白驹”的灵长目人科人属物种,终于屈服于枪火的淫威,睫毛颤动,上下眼皮翻开露出一双失去神采、因为维持上瞟姿势眼白多过瞳仁的眼睛。
他看起来有点像翻了个白眼。黑镜感到新奇,不是他自恋,敢于在大记忆清除术面前置生死于度外的动物不多。
“你是在鄙视我吗?”
黑镜饶有兴致地蹲下来问他。
白驹干咳一声,发现声带滞涩得不像话。他试着轻微摆动肢体,感知到上肢末端近乎失去知觉,挪动的过程中带出一点粘稠的水声。
黑镜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帮助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交错残留着深黑色的噬咬痕迹,不断有地面上的黑泥同质地的粘稠胶状物从伤口往下滴落。
“侵蚀症,”黑镜半是可惜,半是玩笑地戏谑说,“老兄,你要死了。看样子,你的侵蚀抗性不高。”
源界的环境中以及其中生活的怪物—学名为“源种”的生命身上,都带有对人类来说足以致命的侵蚀污染性,人一旦接触就会开始被侵蚀。因个人体质不同,像黑镜这类侵蚀抗性强者,被侵蚀后还有一线生机,成功抗过侵蚀症影响的话,可以转为与侵蚀共存,甚至获得与侵蚀怪物同源的部分特殊能力,被称之为侵蚀者。
像白驹这样侵蚀抗性较弱的家伙,等待他的结局,就是被侵蚀症一点点蚕食躯体,肉身逐渐转化为与侵蚀源种趋同的东西,最终意识溃散,沦为彻底的怪物。
白驹用力调动声带,呼吸的鼓动间喉咙口也随之涌上浓郁的铁锈味。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开始走倒计时,争分夺秒开口道:“我…”
声音粗粝得像有砂纸在刮擦。
忽然,几道细小温热的水流顺着喉管缓缓润泽起紧绷不堪的发声器官。白驹抬眼一看,发现是黑镜正拨弄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将趋于愈合的伤口撕裂,令它们淌出鲜血,将这部分残虐得到的血液灌进白驹口中。
黑镜头也不抬:“你继续说,我选择性听。”
白驹有气无力,疑惑但没有余力思考这人行为的用意。他哑声询问:“…什么意思?”
见他尽量合拢了嘴唇,避免更多血液流进口中,黑镜遗憾地收手,拢了两下被“相位风暴”再次创作后变得爆炸张扬的发型,说:“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你看,我是‘血肉’种属的源种转化的侵蚀者,你原先被‘黑暗’源界侵蚀,那么在我的血液作用下,你死后会变成哪一种怪物?”
说着,他对白驹挤了下眼:“很有意思吧?”
“…”白驹默了默,毫无波澜地说,“其实…”
“我紧急注射了侵蚀抵抗应急药剂,不遂你愿,暂时死不了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缓慢而清晰,像是虚弱到全身细胞都在用力把字往外挤。就着趴倒在地的姿势,却悄悄屈起了膝盖,双膝与手掌同时支起身体往上一顶,腰腹发力,速度极快地半蹲起身,旋腿上踢,目标直指黑镜手上的枪!
饶是刀口舔血的黑镜也被他的诱敌战术惊艳了一瞬,“嚯”一声后撤半步,他的应对已然挑不出半分错处,但防守的架势立刻被白驹的拳风破开,这小子力道大得离谱,黑镜霎时间感觉手骨都要被震碎了,对面的攻击毫不留手,拳拳到肉,也不知他在负伤状态下为何还能保持如此高的攻击频率,先是攻击手部关节震开他的枪械,然后敏锐地夺取了这把热武器。
白驹破风箱一般剧烈喘息着,揪住黑镜的领口,把他狠狠掼倒在地,再用膝盖压住他胸膛防止起身反击。这时候,黑镜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