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见我奶奶和我小姨娘带着一个小叫花子般的女孩来到家中,有些吃惊,问明情况说道:“这定是附近庄子里的孩子,大人不愿养活了或者家中出了事,不然这么小的年纪怎么敢睡在那地方。”
我小姨娘也说是,拉着小女孩的手就给她洗头洗脸,又问我巧子妈家里我姐姐们穿过的衣服放在哪里,我父亲去柜子里找出几件,是我三姐段世春穿了的旧衣,给她上下都换了,我奶奶张氏眉开眼笑对我巧子妈说道:“这可比咱们家的闺女都俊,可惜了是个哑巴。”
我巧子妈仔细端详她,叫过来让她到炕边,指着熟睡的我问她喜不喜欢小弟弟,她脸上有了笑意,咿咿呀呀比划了半天,原来,她家也有这样一个小弟弟,她的爹妈自从生了小弟弟就天天打她,然后,有一天有个人带她离开了家,坐了火车,再坐汽车,再坐驴车——那人在驴车上打盹,她就跳下车跑开了。
问她家在哪里,她一直摇着头,用小手指了指北方。
我父亲叹口气说:“这怕是找不到她家了,明早我去队长家里给说一声,看谁家娃少就派到谁家吧。”
大家看看这哑巴妮子,她听明白了我父亲的话,大眼睛里闪着恐惧。
我父亲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队长家,说明哑巴妮子的情况,队长抽着烟听他说完,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说道:“现在谁家还要多余的娃啊,自己家都吃不饱肚子,再说是个哑巴,要是身体正常还说不定有人领养,这样的,只怕难了。”
我父亲一听队长的话不知道如何接茬,大李庄近百户人家,想来思去还真没有一户合适的人家领养这个哑巴妮子,他问队长:“那要不要给镇长说说,让他帮忙找找,或者联系一下县里,看看这闺女老家是哪里的,要是能打听到,送她回老家最好。”
队长笑起来:“主意是好主意,恐怕给上面说了顺水推舟让我们村想办法,不如你养活着,然后我给上面反映一下让找找她家人,万一找不到了,你养大了也是你闺女,反正女娃子,长大了也会嫁人——你家梅英不是给你挣了份礼钱嘛,再来一份又何妨。”
这话听起来漂亮,但却刺伤了我父亲的心,依队长的话,这养了闺女就是为了赚彩礼钱的,我父亲的脸板了起来,掐灭队长给的大前门香烟,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回到家里进了门却看到哑巴妮子正拿着笤帚帮我大嫂子在打扫院子,昨晚她一定睡得很好,红扑扑的小脸蛋透着光亮,细小的胳膊挥动着笤帚却分外卖力,见到我父亲进来,她站一旁,早晨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羞怯向我父亲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另一颗因为换牙还没长出来呢。
我父亲望着她不由地心里涌出慈悲和怜悯,妮子有什么错?她不会说话,但所幸听得懂,小模样招人喜欢呢,竟然让他想起了我大姐李梅英小时候的样子,也是这样小小年纪已拿着笤帚扫院子,既然来到了我家里,或者天意如此,正好儿子出生,再添一个闺女岂不更好?重要的是我巧子妈心底善良,能容得下这妮子,换成别人家不一定让妮子过上舒心的日子,有疼爱她的父母,不如就留在李家吧。
我父亲如此想着,主意已定,踏进了房中告诉我巧子妈,她正抱着我喂奶,听我父亲说完连连答应,她昨晚已有了这样的想法,李家孩子是多,但不怕,最坏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再说了,穷有穷的活法,只要她和我父亲加把劲,不会少了这个闺女的一碗饭。
我的哑巴姐姐留在了我家,我长大了叫她四姐。
因为她是从村子东头的柳林里找来的,我父亲给她起名叫李柳儿。
我长到三个月,我妈巧子已背着我到处干活了,虽然是冬季,但家里活一点都不少,家里人口多,为了纳鞋底种了麻子树,砍下后放在院后的草地里让腐化,到了冬天抱回家中,从杆子上捊下麻皮,我巧子妈和我大嫂子在小腿上搓成绳,婆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