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书册,册中记载的是壬己年僧道出入玉京的记录,其中有一项写着“十一月廿二日,隐楼观道人王常月字昆阳子入玉京”。这一句后边,是数百字,描述其外貌特征,其中有“悬剑于右”的词句。
陈皓初对照着画像,看了好一会,点头说一句是这个了,便离开书阁。在神吒司中,只能查到这道人的名姓与师承。至于记载了道士生平履历的注色,却是国中机密,藏于诸元台下崇玄署中。
书阁中烛火熄灭,数个时辰过去,也没了其他的动静。
直到卯时,露寒霜重,街上浮起无数灯笼,伴着无数车马,正是去皇城中点卯的朝中官员。而今圣人未归,太子代政,朝中各部运转依旧井井有条。
孙济阳亦在车马之中,作为崇玄署署令,他官居八品下,职司却与玄门干涉颇深,是个不容忽视的位置。他素来不收受贿赂,却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便是他曾与恭王有过断袖之交。这秘密没能逃过神吒司的耳目。
不过,神吒司纵使以此事要挟他,也不吝酬谢,所以孙济阳也不介意偶尔帮神吒司做些小事。譬如这回,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展开手中纸条,把“昆阳子王常月”的名字又记了一遍。
灯火汇成的光流,进了皇城城门后,便如河流入海般散开。署令进入官廨,点卯过后,借职位之便,没费什么周章,便在一干玄门道观的文书中,找到了隐楼观,又在观中在籍的道士名单里,寻出“昆阳子王常月”的名字,找到了一份薄薄两页的注色。
……
辰初,炊烟钻出庖屋,又很快在冷气中散去。李蝉在桌边,咬一口炊饼,又不时看向窗外,放哨了一夜的青夜叉打着呵欠,从墙头飞回来,赤夜叉又领着个小妖替了上去。
笔君在边上翻阅那本山海拾遗,见到脉望修改的文字,点头说这书虫的文字功夫的确了得,又看了李蝉一眼,“今日的你看起来有些焦躁。”
“那道士若是冲我来的,麻烦不小。”李蝉咽下炊饼,“自然,有神吒司护着,我大不了再换个身份,改头换面。”说着目光扫过屋内,“这安生日子,就又泡汤了。”
笔君呵呵一笑,“你不过杀了个不上台面的弃子,那弃子的师叔,也只当你是个没种道的左道,希夷山就算要对付你,也不至于有什么厉害角色出手。何况那道士也不一定就是来寻你麻烦的。”
“就怕打了小的,又来了老的。麻烦。”李蝉叹了口气,又若有所思,“涂山兕说那道士,是个没影子的,这却罕见。说来,今年春天玄都的妖袭,便是虞渊一手策划。那虞渊季夷氏,也是影子里生出来的。”
“虞渊季夷氏的天生神通,大都与影子有关。”笔君道,“其实人族亦有效法季夷氏的神通……”
“阿郎,阿郎!”刚上墙头的赤夜叉飘了回来,“有人来了!”
李蝉眼神一动,起身离开。
等到打开园门,便见来者是陈皓初,李蝉将陈皓初请进屋中,陈皓初哈着白气,顾不上说别的,掏出新抄的薄薄两页注色放到桌上,“在这了!”
李蝉拿起注色一瞧,滴咕道:“昆阳子,王常月……”
注色虽仅有两页,字却写得小,把那道士的来历叙述得一清二楚。
这王常月生自绛宁,身世颇为曲折。注色上,写着一句“母与妖通”。
二十年前,世道不太平,若有了身孕,又讲不出是怀了哪个男人的孩子,便容易被人说成与妖魔通奸。这王常月的生母,便在他出生不久后,死于谣诼,王常月被绛宁王氏收养,才活了下来。
不过王常月并非却人妖结合所生,生来原本有影子。注色上又写着句“命格有缺,有高道见之,截其影,补其缺”。便是他没了影子的缘由。
后边,又说这道士受绛宁王氏抚养长大,学了王氏家传的法门,又拜师于隐楼观,成了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