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辆和第三辆车上各自坐着四名腰挎长刀的守卫,中央的板车上则平躺着一名身着粗麻短衫的半老男人,左右围拢着一名差不多年岁的妇女、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以及一名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
妇女和青年都穿着和守卫们色调相近的黑衣,唯有小姑娘穿着一袭色泽明亮的红裙,在人群之中煞是显眼——然而与之呈现鲜明对照的是,旁人脸上的神情大都波澜不惊,只有那个小姑娘趴在男人胸膛上,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是归树守卫么.”拉塔恩勒住缰绳,眯起双眼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男人还没死吧?”
“整个下半身都被矿车压断了,多半是亚坛坑道的矿工,村里的黄金树神官帮他吊了一口命才勉强活到了现在——将死之人提前联系归树守卫,前往公共墓地迎接死亡,这在亚坛地区早就司空见惯了。”
路西亚只是瞥了一眼,便给出了确切的论断。
“生者退避!”已经来到近前的归树守卫们喊出了常用的口号。
千余年前,死亡仪式鸟与死亡祭司们曾经用灵火焚烧死者的遗体,接引他们前往死神的国度,如今这一职责落到了黄金树麾下的归树守卫们身上,而他们去往的方向也不再是存在于虚无之中的灵魂世界,而是黄金树遍及交界地的庞大根系。
拉塔恩微微皱起眉头,刚欲驱马上前,路西亚却拽住了他的缰绳,轻轻摇了摇头。
一行人避让出一条足以让车队通行的路径,等候对方通过,傍晚泛着丝丝凉意的空气中,女孩的哭声显得疏离而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咳咳.请,请等一下.”中央的车辆上,垂死的男人咳出一口血沫,苍白的手掌抓住了女儿的手腕。
车队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众人面前,为首一名归树守卫翻身跳下马车,来到男人面前,沉声道:“什么事?”
“大人.麻烦您帮我询问一下那边的佣兵大人们,能否能否卖给我一壶酒?”男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酒?”守卫疑惑地扫了一眼男人和周围的家属,“可是你已经快死了。”
“是啊,亲爱的,”妇人抓住了男人另一边的手臂,忧心道,“神官大人说过,活着沐浴黄金树洗礼的子民能够得到更多的赐福.我们还是尽快赶去墓地吧?”
青年在一旁没有说话,不过神色间也满是赞同之色。
“原谅我吧.”男人艰难地咳嗽两声,气若游丝道,“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我去。”女孩红着眼睛二话不说跳下马车,飞奔着来到路西亚面前,鼓起勇气深施一礼道:“佣兵大人,我父亲就要死了,如果如果您有多余的酒水的话,能不能卖给我们一壶,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在米凯拉的幻术作用下,外人对路西亚等人外貌的观感都被篡改到了“合理”的范畴之内,故而即使他们只是做了基础的伪装,在外人眼中也是佣兵们最普通、最正常的样子。
对一个出身乡野的农家女孩而言,敢于冲到一个不知根底的凶悍佣兵面前提出请求,已经值得她耗费自己毕生的勇气了。
路西亚注视了她两秒,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从行囊中取出一只牛皮酒囊,却并未直接递给女孩,而是在守卫们的审视下来到车队中央,停在了那位垂死的男人面前。
他的整个下半身都被毛毯遮住,周围缭绕着丝丝缕缕的祷告光辉,却掩盖不住其中浓郁的血腥气,男人的脸色苍白如纸,浑浊的眼瞳中却丝毫看不见对死亡的恐惧,任凭他如何观察,也只能看到一片静如死水的安宁。
“喂,我说——”路西亚学着佣兵的口吻,貌似漫不经意道,“你这家伙,真的做好死亡的准备了么?”
他扫视了一圈木偶般呆滞的妇女和青年,又回望了一眼那名双眸红肿的小姑娘,抬了抬下巴道,“至少你的女儿看起来不想让你就这么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