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夺摆摆手,“也不是,只是他自己想封刀,却没做到。”
“啊?”罗宇泽和赵赟对视一眼,又懵圈了。
“你们注意到刻的时间了么?”吴夺看了看他俩。
“同治壬申?”两人异口同声。
“同治在位时间很短,莫要说壬申年了,就是单纯的带‘申’猴年,也只有一个,那就是1872年。”吴夺掸了掸烟灰,“关于赵之谦的生平,我还是了解一些的。”
吴夺确实了解一些,但接下来他要说的,有一部分具体内容,其实是从这印章上“听”来的。
······
1872年春,四十四岁的赵之谦迎来了人生的低谷。
当然,这个低谷不是艺术上的低谷,是仕途的低谷。此时的赵之谦,在书画和篆刻上,早已是一代大家。
十年赶考,四次礼部试,均告失败。1872年春,赵之谦心灰意冷,于是向上呈请,以国史馆誊录议叙知县分发江西。
这件事好像颇有意味,一个书画篆刻大家,其实最大的理想是为官。不过,他和一些追求功名利禄的人有些不同,他是想当一个为百姓谋福利、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在去江西之前,赵之谦刻了最后两次,决定“誓不操刀”。
一次,是为潘祖荫刻了“金石录十卷人家”;一次,是为胡澍刻了“人书倶老”。
这两个人也不是一般人。潘祖荫也算书法家,同时也是个大官,最高干到过工部尚书。胡澍,书画方面也可以,不过最大的知名度在于是个医家,他是弃仕从医的。
还有些悲催的是,当赵之谦为胡澍刻下“人书倶老”之后,就在当年,胡澍竟然去世了。
而赵之谦为潘祖荫和胡澍刻完之后,便赶赴江西上任。
所以,这枚墨晶石桥钮印在隐蔽之处刻的“誓不操刀,同治壬申”,和史实是能对起来的。
如此看来,这方桥钮印,就是赵之谦当年自誓自留之物。
而且,这个形状也很有意思。整方印章,结合桥钮和上半部分的弧度,很像一个秤砣。
秤砣,也就是“权”。之前吴夺还在东山大学听过高汉达教授的课;权衡权衡,权是秤砣,衡是秤杆。所谓度量衡,度是长度,量是容积,衡是重量。
为什么要在“封刀”之际最后刻这么一方印章呢?或许,是因为“权”而放弃心爱的篆刻艺术。
为官,也是权。秤砣之权,在此引指。
做成“权”的形状,赵之谦却没有选择昂贵的印材,而是相对普通的墨晶石。或许,是因为赵之谦追求的“权”,是为了普通老百姓。
当然,墨晶石只是相对那些名贵的印材普通,本身也是很好的印材。而且,这方桥钮印的材质,是墨晶石中的精品。
同时,赵之谦并没有在常见的落款位置、也就是印章的侧面落款,而是选择了隐蔽落款。或许,放弃篆刻艺术,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明白是怎样的痛苦······
“太精彩了!”听到这里,赵赟忍不住啪啪鼓掌,“吴哥啊,你不仅眼力了得,这一番史实结合古玩的解析,更是niubility啊!”
“你小子,先别忙喝彩啊!”罗宇泽连忙制止赵赟,又对吴夺说道,“吴大师,你不是说,不是封刀之作嘛?那就是他后头又开始操刀了啊?继续说,继续说!”
吴夺又点了一支烟,“好嘛,我这菜还没吃几口,你俩倒是一边吃一边听。”
“边吃边讲,边吃边讲。”罗宇泽连忙用公筷给吴夺夹菜。
“这个潘祖荫和胡澍啊,算得上赵之谦在书画上的知己。可惜的是,胡澍在赵之谦赴任江西那年就去世了。这个潘祖荫呢,官倒是越做越大。后来,潘祖荫又想让赵之谦刻印,但好几次都被赵之谦婉拒了。”
吴夺于是就边吃边讲,节奏放缓了一些。
赵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