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主人喊她名字,还是拖动双腿朝她挪过来。
封花颤抖着握刀,朝它的脖子捅了过去,偏偏这一刀又没捅准,黄狗再度惨叫着跑开,封花又叫了两声,狗还是听话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它伏低了身子,怯弱的瞳孔里闪烁着泪花。
封花看着满地的尸体,听着黄狗的呜咽,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她嚎啕大哭,再也不忍将刀刺向这条忠诚的黄狗,而是将它转向了自己心口。
自尽可不容易。
女人一脚踢中她的手腕。
刀脱手飞出,被女人精准地抓住,她阴手握刀,猛地下刺,刀切入了封花的大腿。
女人欣赏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摘下披风,露出了雪白的裙裾与面容。
那是一张清美绝伦的面容,可在那时,封花只觉得目睹了魔鬼。
“我叫陆绮。”女人说。
————
老君亮起时,血污已经凝固,人和狗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换来了路过街坊的尖叫。
这桩灭门惨案轰动一时,最终却被定性为土匪作乱草草收场。
断了腿的封花被陆绮带回九妙宫,陆绮对她说“我虽然报了仇,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每天看你在我面前跳来跳去,一定很让人愉悦,昨夜天黑,倒是没细瞧你的脸,真是张漂亮的脸蛋,长大后肯定更漂亮。”
就这样,封花留在了她身边,在经受了整整一年的折磨后,陆绮洗掉了她的记忆,让她成为亲传弟子,传授杀手的武艺。
但这样很没意思。
她喜欢感受仇人的绝望、憎恨,忠诚的俯首反而令她失去兴趣。
陆绮期待着封花记忆苏醒的那天。
封花的修行很苦,她少了条腿,练起来要比寻常人费劲很多倍,关于杀人的部分,陆绮没怎么教她,只教了她一些最简单的刀法,其余的让她自行感悟。
“九岁时,我接了第一个任务,刺杀花宗的一个年轻长老。”封花说。
“为什么杀他?”苏真问。
“杀手只负责杀人,不问其他。”封花说。
那是一场庆功宴。
封花伪装成乐女,混入其中,与其余女子一同吹奏箫管,供作舞蹈配乐。
她出众的容貌被长老一眼相中,长老说她腰肢窈窕,一看就是舞蹈的好手,要她单独给大家献舞一曲。
封花推脱不掉,只好盈盈来到台前,随丝竹起舞。
她虽用假肢做了伪装,又有长裙遮掩,可还是心虚,怕人看出破绽,便单足支地,跳了段裙裾飞转的旋舞。
杀手无所不能,琴棋歌舞一应俱会,可她们与青楼女子不同,她们勾魂,而她勾命。
封花擅用单足,舞毕技惊四座。
长老拍手叫好,“好俊俏的小姑娘,不足十岁便是这等倾城身姿,长大可还得了?这短短一舞怎么能够显出小姑娘风彩?继续,继续!”
封花继续跳舞。
又一曲舞毕,宾客眸光痴迷,长老亦不尽兴,大喊着“继续,继续!”
封花继续跳。
她跳的香汗淋漓,足趾渗血,足胫麻木,但她不敢落下另一只脚,生怕旁人慧眼如炬,瞧出端倪。
其实事后想来,主与客皆已酒醉神迷,哪有心思瞧这些细节,她如此坚持,反倒容易让人生疑。
长老还要她继续,旁人却道“光有舞蹈也不尽兴,长老诗文名动天下,不若赋诗一首,以慰良宵?”
封花见状,旋舞到他面前,勾起酒壶,为其斟酒研墨。
盛情难却,长老搜肠刮肚了一会儿,开始提笔作诗
“贫贱昔年幼,饥寒日饮冰。梦里歌舞地,醉眼丽人呈。”
“只这四句怎么足够?”封花说。
“百岁如交睫,沧桑几变更。乡途知己老,尘世悟仙踪。”长老又吟了四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