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刚说完就后悔不已,羞赧地红了脸。
她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好像是撞了邪!
一时间周遭静默无声,久到她甚至觉得人已经走了。
明欢抬头,他却还站在那。像是棵生根的树,纹丝不动。
“会。”明执方才想了许久,这样郑重的问题,他不能随意回答。
“等我头发白了、生了皱纹、也不好看了,那时也会吗?”
“会。”
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个字,没有话本戏文上那些天花乱坠的唱词,明欢却觉得可信得多。
“阿欢,回去吧。”明执见她冷得缩了缩肩膀,皱眉道。
明欢摇头:“皇兄,这次我想看着你走。”
“好。”
明执怕她冷了,转身便走,步子卖得飞快。直至翻墙落在上阳宫外,他才惊觉刻意挺得笔直的脊背微微发酸,开始情不自禁地回忆自己方才走得好不好看。
青檐下,男人兀自轻笑。
他始终觉得雄鸟为博得雌鸟喜欢展羽开屏有些滑稽,却不想今日也这般做了。
屋内,少女执灯而立,唇角勾起弧度。
皇兄是真的很好啊!
长夜漫漫,好似有什么东西悄然变化,无声无息。
*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明欢早就换好了出宫穿的衣裙,晚膳时都是意兴阑珊:“皇兄怎么还不来?说好了今日要带我出宫的。”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这个时辰,正是街市灯会最热闹的时候。
“许是政务繁忙耽搁了。”云氏在一旁劝慰。
“那也应该派人说一声才是。”她扁扁唇,等得不耐烦了带上春李与夏桃往出走,“姑姑派人去同皇兄说一声罢,今年我先去了,等明年小年灯会我再和他一起去。”
春李夏桃想劝,可公主虽然和善,但也是有小脾气的。娇娇任性的劲头上来,她谁的话都不听。
更何况她们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巴巴地等了一整天,心情从雀跃到跌入谷底的……
明欢刚一出宫门,就瞧见了神色匆匆的李善。
李善觑着明欢的脸色低眉顺眼的,说得十分委婉:“殿下,皇上让奴才过来传话,说今日不得空……”
“我知道了。”明欢抿着唇,带着春李与夏桃上了马车。
车轮缓慢转动,她越想越气,撩开车帘俯视着正擦冷汗的李善:“既然你来了就不用云姑姑跑一趟了。你回去告诉皇兄,我自己出宫去了,等明年小年夜再同他一起去!”
她将“明年”二字说得咬牙切齿,旋即摔了帘子命车夫出发。
李善点头哈腰恭送明欢,额上冷汗更甚:这话谁敢传哟!可真是活祖宗!
*
紫宸宫内,灯烛晃耀。
明执笔耕不辍,听李善战战兢兢地回话,唇边逐渐勾起一抹笑意。
他喜欢明欢对他使小性儿。
尤其是那句“明年”,明晃晃的威胁。
李善瑟瑟发抖地传了话,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未至,上头那人说话的语气好似都是带着笑的:
“准备准备,出宫。”
“出宫?”李善看着桌上堆成山似的奏折不禁愕然,“那这些折子……”
“回来再批。”明执抬手按了按眉心。
李善担忧地看了一眼,退下去命人准备:那今夜怕是不用睡了……
“等等。”明执忽然想起了那日雪中撞见与明欢相谈甚欢的苏垣,猜想她应当喜欢看人穿白色。
思及此处,他扬声将人唤住:
“去备身白色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