蜇园,山响草堂。
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晃着膀子溜达了过来。
青年一袭青衫,面如冠玉,卖相风流倜傥,略带轻浮之态。
走到草堂门口,正了正衣冠,忽然变得严肃,迈步进了草堂。
“孩儿拜见父亲大人。这么晚了,叫孩儿来有什么事啊?”
吴文锡看见自己这个大儿子就皱眉,顺了半天气,变出一副温和的笑容。
“子义啊,这几个月跑哪儿去啦?”
“回禀父亲大人,跟几个弗朗机朋友去澳门玩了一圈。”
“哼,不干正经事,是不是又跟洋人赌博去了?”
“孩儿脑子好赢了啊,赢了一大笔,好几千两。”
吴子义上前,给父亲捶背,“老爹,蜇园修整要是缺钱,孩儿可以出。
您看我又不花家里钱,出去转转,增长见闻,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对吧?
这次出游,我又结交了好几个英吉利和法兰西的朋友,正在研读法兰西大家雨果的《巴黎圣母院》。”
“四书五经不够你研读的,李白杜甫不够你学的,整天研究洋玩意,真不让我省心。”
“哪儿能呢,孩儿的诗做得还是不错的,父亲您不也夸过?
我刚约了蒋鹿潭去拜访曾帅的幕僚杜文澜,这可是为了给咱们吴家拓展门路。
搭上了曾帅的线,咱们不是多一条后路么?”
吴文锡面色稍霁,“杜小舫是个做实事的,可以结交。蒋春霖玩物丧志,耽于风月,你得离他远点。”
“人家蒋鹿潭可跟纳兰性德、梁鸿祚并称我朝三大词人,不结交蒋鹿潭这个名士,我怎么能搭上杜文澜的线?
爹,孩儿心里还是有数的。”
“唉,你是吴家嫡长子,不笃学求功名,让为父深感失望啊。”
“咱们家有二弟考上进士就够用了,二弟吴孝都当柳州知府了,足够振兴家业。
爹,您看啊,三弟倒是惊才艳艳,您给起名吴双,字国士,结果怎么样,遭天妒早早就没了。
小妹整天胡闹不嫁人,您是不是堵得慌?
我至少娶妻生子,给您生了孙子,继承家业。我这对家里的贡献也差不多了,我的事您就甭多操心了。”
“为父操心的不是你,是咱们吴家啊。
一个大家族,得多方下注,才能长盛不衰。
现在你该收收心,帮家里做事了。我给你找了个主公,好好干,没准吴家未来要靠你这一脉。”
吴子义愁眉苦脸,“爹,这大清国谁还能用得了我这个浪子啊?我的能耐太偏门,就是想投曾帅估计人家也看不上我。”
“嘿嘿,我给你找的这个人啊,对洋人的玩意可比你还熟。
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乐森都早早投了他,你这个贡生可比秀才也强不了多少。
现在不去投,将来人家起来了,身边就没你的位置了。”
“爹,你是说邵雨亭啊。
我刚听说了,他剿匪杀了八百多人。杀戮这么重,必有后患,我看他未来堪忧啊,不去不去。”
吴文锡一瞪眼,“这事由不得你。杀戮重怎么了?曾帅杀戮不重么?
乔松年当年当苏州知府,仅仅因为帮助守城的潮勇可能被太平军和刘丽川收买做反,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将好几千潮勇斩尽杀绝。
结果怎么样?人家守住了苏州。朝廷夸他‘勇决忠谨,防患于未然’,从此官运亨通。
现在是乱世,不狠不出头。
为父观曾伯涵谨小慎微,只能当名臣,不能当枭雄,咱们结交他,用处不大。
乔松年、邵雨亭这一对父子,都是明快决断、心狠手辣之辈,未来不可限量啊。
为了我吴家长保富贵,不受改朝换代影响,你这个浪子,该回头了。”
…………
邵全忠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