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要自己做的事情还挺简单的。
基本上就是找个不碍事的地方躺着别起来添乱就行。
于生来到了仍在沉睡的银白妖狐身旁,绕着她那庞大的身躯以及一大堆尾巴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舒适的地方——两条大尾巴相互交叠的一个凹陷处。
他弯下腰,拽着胡狸尾巴上的绒毛调整了一下尾巴的位置,又拍打着另外一条尾巴的毛发好让其更加蓬松一点,艾琳在旁边看着一愣一愣的:“你这是铺床呢啊?”
“这不是为了躺着舒服么,”于生一边特自然地说着一边靠在那条银白色毛茸茸的大尾巴上,“天知道你需要多久,而我是一个对睡眠质量要求很高的人……”
艾琳顿时“嘁”了一声,等于生躺好之后便飘了过去,然后整幅画框直挺挺地落在后者胸口:“接住。”
于生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从半空掉下来的画框,甚至一度以为这家伙是在报自己刚才心底乐出声的仇要来砸死自己:“我去!你掉下来之前能不能说一声!”
他好歹是接住了艾琳,没被对方一框子拍死,然后便调整了一下姿势,半躺着依靠在胡狸的一条大尾巴上,双手捧着艾琳的画框,轻轻呼了口气,等待着沉入梦境的时刻。
在自己的梦境中下沉进入另一重梦境,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油画中传来了艾琳低声的哼唱,那是某种古老的歌谣,仿佛伴着遥远而充满怀念的氛围,听不懂歌词,却能感觉到一种渐趋平静的力量在一点点渗入心底,于生感觉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而在意识半梦半醒间,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捧在身前的油画。
仿佛是在捧着某人的遗照jpg。
于生:“……”
这人偶怎么总能弄出这种音容宛在的状况!
下一秒,他的思绪便在这个有些奔放的念头中突然中断,随后猛地在一阵虚无中下沉,直坠入这场梦境的最深处。
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或者说……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虚无的视角,在一系列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思维和感知信息中飞快穿行着,周围影影重重,好像有许多相互交叠的映像碎片交织成了连绵的帷幕,而帷幕又汇成了看不到尽头的隧道。
声音嗡嗡隆隆,信息涌入头脑,他甚至无从判断那到底是自己真正听到的声音,还是直接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有人在惊呼,有什么东西在爆炸,有呼啸声从仙梭的动力结构中传来,他们在下坠,仙梭冲出了轨道,坠入一方不在路径中的、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世界。
巨大的冲击,仙梭撞进一座黑沉沉的山中,器灵从衡天器中跑了出来,与驾驭仙梭的仙人大打出手,争吵着什么“克扣灵石”、“粗暴驾驶”、“向仙门举报”之类的事情,而后随着一场爆炸,器灵死了,许多人都死了。
幸存下来的,也在陆陆续续死去。
所有的死去和离别,都化作一连串在于生眼前迅速流逝的碎片,他看到那些已经泛黄模糊的身影死于饥饿,死于山林中的毒物,死于绝望之下的争斗,死于……这座山谷中四处充盈的、无处不在的恶意。
山谷本身想杀死他们,通过驱使饥饿的力量。
那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忽然消失了,于生发现自己停留在一片褪色的场景中——在穿过许多混乱的记忆碎片之后,他终于真正抵达了胡狸此刻的梦境。
就如艾琳所说的那样,梦境中的色调是趋于一致的,这里的一切都泛着一种陈旧的、失活的灰暗质感,黑沉沉的天空,暗沉沉的树林,污浊灰暗的泥土和石头,只是看一眼,便感觉压抑的不行。
“艾琳?”于生尝试着在心底呼唤,因为他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我在呢。”
“你在哪?”于生环视四周,“我怎么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