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元驹连连叹气,终是硬着头皮反驳:“就算官府士绅欺上瞒下,上下其手,难不成百姓就愿意受这份罪?”
“本宫记得,自从朝廷下令赈济各地,不少钦差大人亲临,遍访民间,宣扬皇恩,鼓励百姓检举官府不法。”
官员们争论不休,朱允熥却没在意,眼神好奇地望向那些已察觉到他们的百姓。
泥水满身的百姓,手捧肉饭,不管脏净,蹲在河岸边的干地上,大口吞咽,偶尔抬头,边嚼边好奇地望向这里。
被锦衣卫拦下的官差跟河道管事,面对他们手中利刃,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规规矩矩站在外围。
听到石元驹的反问,戴星海冷笑连连,仿佛听见了什么绝妙的笑话。
“向钦差投诉?”
戴星海面色微凛:“除非他们打算离开这片土地,除非他们全家能逃离河南。”
石元驹几人闻言怔住,未及开口追问。
戴星海便缓缓道。
“大伙儿真没意识到这地界儿上,啥事儿都是那些大户说了算?一个村子就是一个姓氏的地盘,百家人凑一块儿就像一家子。”
“多少代人扎根在这儿,沾亲带故的,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句话,比圣上的话还有用。”
石元驹明心头火瞬间熄了半截。
说到底,他方才与戴星海争执,不过是心下一时不忿使然。
出自乡野的石元驹,怎会不晓得乡村里宗族势力的分量。
皇权不下乡。
这话不是白说的,也不是几行字能剖析透彻的难题。
石元驹憋着一股子气,夹杂着愤懑,转身欲寻朱允熥,请求严查丹河县,甚至整个河南道的灾区县逐一清查。
却猛然惊觉皇太孙早已不见了踪影。
朱允熥与朱高炽,在朱尚炳跟周豪的严密护驾下,已悄然来到正吃饭的百姓中间。
朱允熥提袍屈膝,轻轻蹲下,面前那位捧着饭碗的老汉连忙低头,战战兢兢地往后挪了几寸。
……
他跟朱高炽瞅了瞅老汉手中的碗,白米饭混着腌菜跟肥肉,油水丰盈,浸透了每一粒米。
香气扑鼻,瞧着便让人口舌生津。
朱允熥目光闪烁,轻声探问:“老伯,您在这儿做工多长时间啦?”
老汉埋着头,口里还嚼着饭,稍作犹豫后,回答道:“自从遭了灾,我们就在这儿忙活了。”
朱高炽继续问:“每天的饭菜都是这样?”
老汉忙不迭点头:“没错。县里的大人来了好几次,粮食一吃完,新粮就送来了,咱们没饿过肚子。”
一旁被锦衣卫挡着的小吏跟管事,总算挤上前来。
“小的拜见太孙。”
“愿太孙福寿康宁。”
朱允熥瞥了眼继续扒拉着饭菜的老汉,眉头微蹙,胳膊支在膝盖上,侧身抬头,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那几个小吏跟管事身上。
“你们怎知本宫身份?”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压低声音:“小的们是见了侍卫们的兵器,才斗胆揣测的。”
朱允熥哼了一声:“你们眼力不错嘛。”
众人哈腰赔笑,连连点头不止。
朱允熥缓缓直起腰,留意到只要他的视线触及,周遭的百姓都埋下头颅。
他淡淡一笑,对差役跟管事不加理会,带领随行之人朝棚屋下踱步而去。
一位丹河县衙差役被朱尚炳拦在了外围,脸上却堆满笑意。
“太孙,咱这主要任务是清理淤泥,让河道跟竹文湖重新畅通,与黄河重新接通,往后农田需水之时便无断流之忧了。”
“棚子里,早晚两顿供应饭食,虽然晚上不生火,可也会发放些米给大伙儿带回家,好歹能熬上一锅粥。”
朱允熥鼻中轻哼,已然步入棚屋内部。
几个手持长勺,先前还趾高气扬的厨师,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