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恰如常升所料。
正当常升忧心忡忡,亲率中军紧跟宣威将军之后抵达谅山关之际,映入眼帘的,却是安南中军大帐前,血泊中四仰八叉躺着的朱权。
全身浴血,碎骨残肢嵌入细密的鳞甲间,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宣威将军,最早抵至谅山关下,对着大将军低声言道:“末将赶到时,殿下便已如此,恐怕是力竭所致。”
常升蹙眉,视线转向已成为火海的谅山关寨墙。
“何不早送殿下至军医处?”
宣威将军答:“殿下说稍作歇息便好,不让人移动。”
常升的眉头锁得更紧,向宣威将军挥了挥手,示意其料理战场。
而他自己,则是踱步至朱权身旁,弯腰低头,凝视着宁王。
“身为前锋营统帅,敌军崩溃之时,为何不乘胜追击?”
朱权一怔,这才恍然大悟来者何人,便说:“敌人败退了,末将守住了中军营地,可他们的头儿带着后军溜进了谅山关,还放火烧了关口,不让我们追。”
常升微微颔首:“前锋营以少胜多,打了个漂亮仗。这头功,得算咱们南征大军的。”
话音刚落,常升的目光移到了中军大帐前木台上的敌军大旗,那旗子半燃半熄,血水浇灭了火焰。
“那是你夺的旗?”
“刘大石啊。”
朱权猛然从血泊中撑起身子,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滴落,融入周围的血泊。
他瞪圆了眼盯着常升:“是刘大石抢的旗。”
刚统计完前锋营伤亡的副将,正从不远处走来,听了宁王这话,不由得一愣。
常升闻言瞥了过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头对朱权说:“你想让功?在我这个主帅面前私相授受?”
朱权梗着脖子,直视常升:“夺旗的是刘大石。”
常升哼了一声,用力挥了挥手,不再理会迷糊的朱权,转身走向前锋营的副将。
没等大将军吩咐,副将连忙弯腰行礼。
副将喉咙滚动,偷偷瞄了眼宁王殿下,低声报告。
“大将军,刘大石是前锋营亲兵队的队正,这一仗冲在最前,斩敌32人,直扑安南中军大旗,杀了旗手,自己也被七箭穿身。将军赶到时,踢倒了敌旗,可惜刘大石已没了气息……”
这一出,真是乱成一团麻。
抢旗。
说到底就是要从敌人手里把旗子夺过来。
朱权这一脚踹飞了安南大营的帅旗,算得上是抢旗的功臣。
可要说冲到中军大帐前,连旗手刘大石都给解决了的,凭什么就不能算抢旗的英雄?
见常升心里犯嘀咕,前锋营副将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刘大石的儿子在太孙那儿当小旗官呢。”
常升这才应了声,朝跑来的军司马吩咐:“刘大石抢旗有功,头功。”
“末将谢过大将军,您真是公允。”
安南的大帐旁,朱权一骨碌爬起来,对着常升的背影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前锋营副将心里也乐开了花。
刘大石立了头功,人虽不在了,但这功劳足够让他儿子谋个千户所镇抚的职位。
只要能活着从安南回到应天,怎么也得是个副千户,说不定还能直接当上千户。
再看朱权这位前锋营主将时,副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意。
一个不贪图手下功劳的将军,最容易赢得手下的忠心。
而随着夕阳西下,远处被战火笼罩的谅山关反而显得更加清晰明亮。
天空中,火星子四处飞溅。
这时,跨过河来征南的大军也汇聚到了谅山关前。
望着聚集的将领们,常升沉声命令:“传令各将,安营扎寨,埋锅做饭,明早火光消散,大军继续向南推进。”
没有复杂的军事部署,
就俩字: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