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紧张地抬起头望向朱标,只见朱标的脸上已隐隐泛起了阴霾。
“随我去小书房。”
语气淡然,朱允熥背后却一阵发凉。
在众人注视下,朱允熥只能缓缓挪动双腿,跟在朱标身后,朝小书房走去。
……
小书房。
满目的书籍与堆积如山的国事奏章,仿佛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刚一进门,便感觉有座巨山悄然降临肩头。
朱标的亲信太监与朱允熥身边的温旗,年龄上虽相差两轮,却并肩立于书房门外。
朱允熥轻轻推动轮椅,朱标则抬眼望向这个承载了他20余载光阴的地方。
布局好似他初进东宫时那般,也如同去年他离开京城西巡时那般无异。
唯有最前方的奏章架上,添了几叠崭新的奏折副本。
“这些,你都看过了吗?”
朱标伸手遥指新增的奏折,目光转向朱允熥。
朱允熥轻轻点头:“允熥以为,国家大事无论巨细,皆重若泰山,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有在这庄严之地,方敢细心研读。”
朱标颔了颔首,视线扫过堆满了纸张和册子的书桌。
这大概是朱允熥近日在此埋首国事,整理思路时留下的痕迹。
接着,他手一挥,指向窗边一张低矮的茶桌。
朱允熥微微一笑,推着朱标缓缓来到茶桌旁。
自己坐到了对面。
坐在这里,只需一侧目,窗外的那一隅墙角便映入眼帘。
翠竹四季常青,青松挺拔不屈。
冬梅在春日的静默中蓄势待发,暗暗汲取土壤中的养分,为冬日的再次怒放做足准备。
东宫的内侍宫女们每日都会来此打扫整理,确保小书房的一尘不染。
同时,也不忘为这里备上一壶清冽甘甜的山泉水,
一壶山泉水放在火炉上。
朱允熥不急不缓的煮着茶,那份沉稳与淡然,就像顶尖书院里最杰出的学士,正为德高望重的夫子精心烹煮敬师茶。
朱标双手轻轻交叠在腹部前,静静地低头注视着。
“记得去年,你首次提出治国之策,是为了庆祝爹的万寿节筹集资财,提议改革驿站制度,对吗?”
此时,朱允熥已将茶具备齐,取来了今年的新茶,抬眼回应朱标:“是的,父亲。”
朱标微微颔首
“回想起来,那真是一出妙计。现在全国各路正稳步推动驿站改革,邮票成了传递民间情感的使者,商人也因之获得了更多的便利。”
“北方各地更安置了成千上万的残疾老兵,你的构想,正在一点一滴变为现实。”
朱允熥听在耳里,心里半信半疑。
他以为朱标今日突然回来,必是已释怀了吕氏被赐死、朱允炆被囚禁于凤阳的旧事。
只有回到东宫,才能算是真正闭门谈论自家事。
但令他意外的是,朱标归来首当其冲的竟是对身边人一番情感流露。
到了这小书房,开口却是国家大政。
见朱允熥沉默不语,朱标轻轻一笑。
“这件事办得很漂亮。另外,可能你还不知道,陕西、辽东都司以及北平行都司等地,都已开始让那些受伤的老兵进入府县衙门担任吏目了。”
朱允熥心头猛然涌上一股激动,随即又恢复了清醒,苦笑地望向朱标:“爹和爷爷看出来了。”
这话语,满含肯定。
朱标轻轻颔首,眼神中带着肯定:“你用那些受伤的老兵安排进驿站,显然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希望能让更多的残军老将散布到各地州府县衙,填补吏目的空缺。”
朱允熥心中五味杂陈,低声说道:“用他们,我心里更踏实些……”
“对,这样我们更安心。”
朱标感慨着,眼角余光瞥见一缕蒸汽袅袅上升,“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