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阿娘就告诉我,皮囊之下的人心最是难测。”
“可我固执地认为,谢寻会是个例外。”
“我每次追在谢寻身后,便想,要是能嫁给他,该有多好。
咚……咚……咚……
静安寺远古的钟声恰在此时穿破黑暗传入只有两人的偌大佛堂,钟声回荡中伴随着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一切终究还是来了……
“阿弥陀佛,施主执念太深了。”
坐在蒲团上的了空大师双手合十,那双看破红尘的双眸,似清泉流淌,却也无法洗去那说话女子眼眸中的悲凉。
只见慈悲的佛像下,一身素白衣裙的女子长身跪坐于香案前,麻木地对着上首那无名牌位喃喃自语,案上香炉里升起微微刺鼻的香火味,底下燃烧未尽的纸钱随着秋风忽明忽暗。
“您既是普渡众生的神佛,为何不能渡我沈容……渡我沈家……为何……”
“佛家讲究因果循环,那些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就该得到报应……”
“不是么……”
话未落,敞开的佛堂外,一华服女子自黑暗中缓缓走入,层层叠叠的裙摆铺散在跪在地上女子素白的衣裙上,居高临下轻笑,“阿容,我找到你了。”
“阿弥陀佛……”
了空大师闭上了眼睛……
而在昏黄的宫灯下,廊下男子寂静的影子也长长拖到门边,而整个静安寺已被围得密不透风。
一方净土,终是被这尘世的欲望侵染……
小时候,她就知道,她们家很有钱,有堆积如山的米粮和布匹。爹娘也从来不约束她,时常带她去城外的庄子撒野,她不像大昭大多数女子一样,熟读女戒女训,甚至于女红她也从未碰过。
在她五岁之时,阿娘因病过世,她便由爹爹独自抚养长大。爹爹生意越做越大,怕忽略她,便时常带着她走南闯北谈生意,渐渐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在她十五岁之际,锦城谢家嫡系谢寻来淮阳城游学,年十八,芝兰玉树之姿。
仅一眼,她便失了魂。
因阿娘原是锦城谢家之后,谢寻算是她表哥,便自然而然住进了沈家。
整个淮阳城的人都知道,沈家独女那是要招入赘之婿的,贵女都嗤笑她这个只有钱的暴发户痴心妄想,可万万没想到,谢寻会同意。
自此,她成了谢寻的跟屁虫,但这也是沈家灾难的开始。
大昭二十一年,也就在她十六岁那年,沈家莫名遭贼人诬陷买卖官盐,爹爹锒铛入狱。
她求助于谢寻,顷刻间,他却宛如人间蒸发。
她前往谢家本家,在谢家磅礴的大门前跪了三天三夜,谢家从始至终大门紧闭,她毅然离开,自荐枕席于淮阳城总兵,选择了最快的办法。
只是当时如无头苍蝇的小小商贾之女又怎么看得清大昭暗潮汹涌,一触即发的局势,她所做一切注定徒劳无功。
大昭二十二年,寿王举兵造反,霸占淮南一带,四方反贼伺机而动,大昭战火一触即发。
以粮布发家,粮布商铺遍布淮南一带,积累了大量财富,富裕程度直逼大昭首富的沈家自是成为所有势力争抢的香饽饽。
美男计也在所不惜……
又一年,淮阳来了个南明王世子,以雷霆万钧之势接管了沈家偌大的家财,沈家自此成了南明王府,那总兵许是想要巴结权贵,便把她转手送给了南明王世子。
那时她才知,高高在上的伯爵之后南明王世子竟是那个所谓的没落世家之后谢寻!
大昭二十四年,寿王公开叫嚣,渺小如尘的她才渐渐回过味来,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她玩的一场游戏。
被榨干的沈家没了利用价值,不管她再怎么挣扎,爹爹的死讯还是传了过来,她一下子像被抽干了精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