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师叔,请您为他割去腐肉。”顾襄递去一把匕首。
沈雁回微一迟疑:“看他手腕桃花枝叶正在消退,想来折红英刚发作过。只怕他的心脉再承受不住割肉之痛……”
“沈师叔。”顾襄语气轻淡却决绝,不知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不会死在这里的。”
……利刃刺入,沿着伤处边缘划动,一点点切开。那具身体即使在昏迷中还是微颤了一下。
随着鲜红血液流出,江朝欢面色愈加苍白,被顾襄双手包裹的掌心也维持不住温凉。
顾襄凝视着锋刃豁开皮肤的动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忽觉手中他的指尖微动。
他醒了?
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像梦境。
与背上剧痛相比,意识渐归之际,让江朝欢不愿醒来的,是掌心熟悉的温度。
他怕,怕这温度会消失,怕那不敢触碰的气息消散,证实这不过是他臆造的一场幻象。
可是,那坚定的力度如此真实他无意识地半启双目,模糊中,唯有一线如梦的绿色。
沈雁回注意到他醒来,手上动作不停,只对他道:“别动。”
其实不用他说,江朝欢也不会挣扎,因为此刻背上的划割还不比折红英发作和血肉被黑水灼烧难熬。
他更不敢动。那轻轻握住他右腕的双手,和那道凝在他背上的目光,都让他贪恋地剖开每一瞬时间,放大所有的微末感知,去留住这吉光片羽的一刻。
只是,割肉之痛激活了麻木的神经,渐渐苏醒的身体对疼痛倍加敏锐,如百刃加身、烈焰焚烤……他无声无息地忍耐着,直到意识又有些恍惚。
沈雁回精细而飞快地剔去腐肉,却觉刀下的人气息开始散乱。暗道不好,再见他唇色褪尽,手腕本快消退的桃花也开始重新生发,即使此刻匕首挖的更深身体也再无一丝反应。
忙以内力护住他心脉,沈雁回唤了他几声,却均无应答。
疲倦,他被无尽的疲倦吞噬着。
就在周围一切都在迅速离他远去,眼前绿意渐深、重陷黑寂之时,他好像听到了那个如梦的声音蕴着无数情绪,楔开了沉重的黑暗。
“江朝欢……”
分明有万语千言,顾襄却只能唤出这三个字。她没说的,要说的,不能说的,皆在混沌天地里显明。
顾襄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声又一声,唤出他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深深沁入肺腑,轻扣着他的心脏……他渐渐蹙起眉心,努力张口似要说什么,却只有一线黑血从唇角溢出。
终于,沈雁回此时处理好了伤口,敷上生肌药,渡去真气相助,直到那朵桃花又慢慢散去。
是生是死,罗生之门。
经此之后,他一直昏迷着,发起高热,但所幸脉搏渐渐有力,伤处也开始长好,暂解性命之危。
出了衢尘关后,四人便没再看见拜火教之人。因他时昏时醒,伤势尚重,便未急于下一步行动,只有沈雁回每日独自深入天鹫峰探查。
这日,江朝欢伤处见好,沈雁回便问起当日之事,见他对不死民的推测与自己一样,却仍有一处蹊跷未解为何他和自己找到方法,用风入松吸去不死民内力后,他们反而渐渐主动停止攻击。
沈雁回沉吟道:“他们当时垂头而立,给我的感觉不是束手待毙,而是认主。”
“认主?”
几人回想着,亦有同感。
不死民是将死之际、不灭之身;肉身被黑水重塑、意识熔铸成一股内力,驱使着他们行为。可他们为何会停下攻击活人的本能行为,奉江、沈二人为主呢?
一直未作声的顾襄冷不丁开口:“或许死亡,才是他们的夙愿。”
倏然间,她没说完的,几人心领神会
这非生非死、似人似偶的怪物,终年在黑水中浸泡、或被驱策杀人,循环往复、永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