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欢蹙眉审视,怀疑不已,孟九转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笑了一下,道:“你们是担心我逃走吗?这里荒山僻野,极北之地,无路可逃,只有往长白山一条路可行。而且这三日绝服了两日,已经无药可救,就算第三次不服,也会在半月后暴毙,无药可医。”
见孟九转不仅是引颈就戮,还不需两人动手,甚至为两人打算,设计停当,让他们不致引谢酽等人怀疑,顾襄又惊又愧,哽咽道:“为什么…你…”
“我说过,我终生不敢背叛顾门…门主要取我性命,我已经多活了十二年,足够啦。现在二小姐来杀我,但我不能死在你手里…不能死在你面前…所以这样安排甚好…”孟九转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茫然摇头,口中只是重复着“不能…不能…”
“二小姐为何就不能杀你?”江朝欢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孟九转打了个激灵,似乎清醒过来:“老夫僭越,可称作二小姐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能让二小姐为难,不能陷二小姐于不义…”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原来是谢酽送了慕容褒因回来施针。江朝欢使了个眼色,孟九转便让谢酽出去等候。
江朝欢看着慕容褒因,心生一念,迟疑片刻,还是下定决心,说道:“孟舵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慕容小姐醒来后,忘记她中毒昏迷那日发生的事情。”
“怎么,她看穿了你们的身份?怕她告诉谢酽?”孟九转心思灵敏,立刻便猜到了原因。
“不错。”
孟九转嘿嘿一笑:“何必怎么麻烦,让她永远醒不过来不就好了?”
“这样对谢酽未免太过残忍。”江朝欢道。
“哼,假慈悲。”孟九转冷笑一声,“世上哪有那种神术,能准确地抹去人某一天的记忆?我只能施针,封起她近期的记忆,但到底是多久的,我也没法保证。而且记忆只能封制,不能消除。或许某一天,她受了什么刺激,又会想起来也说不定。”
“那…她万一连谢酽也忘记了怎么办?岂不是对谢酽更加残忍?”顾襄突然想到。
江朝欢却说:“慕容小姐曾受父命做出过许多对不起谢酽的事,她醒来必定愧疚自责,无法面对谢酽。若是能让她将这些一齐忘掉,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襄虽知他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但设身处地,觉得如果自己是慕容褒因,绝不愿意忘记曾经的种种记忆,尤其是自己最重要的爱人。然而,对于顾门大业来说,这样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她沉吟良久,终究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这一日匆匆过去,第二日一早,江朝欢等人便依言辞别。
众人在玄帝观中整理出发,给黄长老留了信和解药。临行前,孟九转来回踱步,突然指着那悬梁吊柱,问道:“各位可知这悬梁吊柱有何深意?”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顾襄虽不解他问这个做什么,还是依照父亲的教诲答道。
“不错,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人生难求完满,有时追求太过,反而会害了自己。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希望各位日后,事事留得退路,不必勉强为之。做自己远比建功立业重要得多。”孟九转悠悠叹道,神色极为郑重。
孟九转早年一意为门主赏识,为顾门权位,做了许多违背本心之事,其中一件更是让他抱憾终生。十年荒山隐居,他的心境早已不同,此时回想年少之事,嗟叹后悔不已。
顾襄细细品味“追求太过,害了自己”这句话,悚然一惊,想到自己自小苦苦追求顾门光大,父亲看重,这一切难道是错的吗?她一时心绪杂乱,茫然失措。
江朝欢则想到自己追求的那个目的,为了它,倒行逆施,穷尽心力,或许早已迷失本心。他心中苦笑,那执念是自己活着的唯一意义,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即便最后天地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