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梁……就是那个跟在二小姐身后的孩子吧。”沈雁回幽幽开口:“其实你隐瞒此事,带回孟梁,甚至与无虑派暗中联络,我都不意外,只是--”
他张开眼,目光拂过江朝欢:“二小姐为什么帮你一至于斯,她不会早就知道自己是孟九转的女儿吧?”
“她不知道。”江朝欢断然答道:“当时确是我利用了二小姐心软,才瞒下了孟梁。”
以顾襄的性格,若真的知道了,是不可能毫无破绽得瞒了两年的。这点二人都心知肚明。沈雁回也只是微偏过头,目光虚虚落在那些他从无虑派里搜到的信笺上,随口问道:“你不为自己辩解两句?”
江朝欢虽然已有心理准备--走在这条路上,半点疏忽,一刻松懈,都会成为刺向自己的最锋利的剑……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挽救的余地,更遑论苍白的解释。
他闭了闭眼,却只反问道:“沈师叔打算怎么办?”
沈雁回皱眉看向他:“这件事教主醒来自有定夺。但现在教中人心不稳,我相信就算大小姐也不会多说什么。你一直运气不错,包括君山那次。”
窗外传来几声悠远的鸦啼,叫人很难不想起君山之夜波折诡谲的阴翳。
“如果当时去勿吉的是沈师叔,”江朝欢放回信纸,突然抬头直视着沈雁回,没来由地说道:“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沈雁回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却道:“找到孟九转遗体多半是蔡隶编造的。这边你无需再管了,随我去拜火教找大傩十二仪的解法才是当下关键。至于孟梁,你也不要再接触。此事就当过去了。”
“孟梁虽然年幼,但心性极坚。唯有他信任的人才可能让他说出实话。现在无虑派内乱正是一个时机,乘势而为能省去不少功夫。请沈师叔再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从孟梁身上入手,若真能找到孟九转遗体,牵出玄隐剑踪迹,也算将功补过。”
没想到江朝欢竟回绝了,反而还想继续掺和。沈雁回挑了挑眉,有些玩味地问:“若没找到呢?”
江朝欢顿了顿,慢慢卷起了袖子,将右手手腕露了出来--那几近透明的皮肤下,与青色血管交织纠缠的,是无数细若蚕丝的青枝蔓芽。而枝叶中心的淡粉桃花尽管清透的若隐若现,却仍似蕴藉着极大的生命力,一如呼之欲出的待放苞蕾。
“我的命,就系在教主身上。”他自语般笑道。随即看到沈雁回目光凛然,神情莫名地一起身,越过他走到了窗前。
他放下手腕,左手轻轻摩挲着那微微跳动的红英血脉,不知是该庆幸那没有拔除干净的折红英恰在此时重新发作,还是该担心它下一次绽放之时,会不会就真的是自己的死期。
“无虑派的人被我关在营州渡口,一会儿我派人移交给你。还有,无虑山和长白山已被翻了个底,孟九转遗体定有蹊跷。你好好想想,孟九转临死前还做了什么,又有谁可能藏匿他的尸身。这一个月嵇无风还走不出中原,我不希望看到更坏的局面。”
身后,沈雁回的声音仍是那样随和亲切,仿佛儒雅师长的谆谆教诲。江朝欢应下了,正要出去,却听他轻轻嘘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虽然我看不懂你在做什么,但你现在可以收手了。”
沈雁回侧过头,余光落在他的影子上,声音中落下了一分从未有过的凝重意味:“……趁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