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沉默许久,他既决定要变法,就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但如果能够不粉身碎骨呢?谁不愿意有个善终呢。
张居正突然哈哈笑起来:“你年纪不大,倒是把人性看得一清二楚。”
“大人谬赞。”闵悉恭敬道。
闵悉知道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他年纪太大,进宫陪伴万历长大已经不可能,那就只能看张居正如何引导小皇帝了。
张居正手握重权的日子也没几年了,小皇帝已经十四岁了,顶多再有两年,他就该亲政了。
这个阶段张居正和皇帝的关系最为微妙,因为这是变法最关键的时刻,张居正是不可能放权的,皇帝便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张居正活着的时候他不能拿他怎么样,等他死了,那绝对是要好好清算的。
闵悉不由得担忧起陶礼之来,戚继光这等有卓越战功的名将都逃离不了被贬职罢黜的结果,何况他这小小的户部员外郎呢,哦,对,年后应该会擢升为户部侍郎了。在张居正手里爬得越高,到时候就摔得越重。
还有云霁,今年参加乡试如果中了,明年就该考会试了,头几年也绝对是在张居正手下做事,等张居正被抄家清算的时候,他虽然做官时间不长,但短时间内肯定也别想往上爬了。以后他俩也难以爬到权力中心。
最后万历还是会被党争搞得心灰意冷,几十年不上朝,那个时候,谁来救大明都没用了。
闵悉知道一切事件的结果,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重蹈覆辙,自己却无能力为,这种无力感真是令人特别心灰意冷。
周围的人还在说什么,闵悉已经注意不到了,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觉得绝望又无力。
“闵贤侄,你在想什么呢?”张居正突然发现闵悉一言不发。
云霁赶紧推了他一把,闵悉回过神来:“大人要跟我说什么?”
张居正问:“老夫见你想得那么入神,便问问你在想什么。”
闵悉看着张居正,突然说:“学生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张大人说。”
张居正诧异道:“单独同我讲?很重要吗?”
闵悉认真点头:“是的。”
张居正起身:“那你随我来书房吧。”
云霁伸手拉一下闵悉:“九弟?”
闵悉眉头紧皱,神情相当严肃,朝他点了一下头,安抚道:“没事,我去去就来。”
云霁心中有些不安。
进了书房,张居正坐下来道:“贤侄想跟老夫说什么。”
闵悉说:“大人想推行税改,其实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吧。”
“对!这是很明显的事。”
“其实除了从土地上获得收入,还有一个渠道,那就是工商业。如今大明的工商业已经极为发达,统一征收三十税一,这其实是对工商业的鼓励。江南地区的工商业繁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商人们也奢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学生认为,完全可以提高工商业税率,尤其是那些大商户。”闵悉说。
张居正是湖北人,他只在湖北和北京两地待过,并不清楚江南的情况,他又是个传统文人士大夫,所以思路还是有所受局限。
张局长点头:“还有呢?”
“大人太辛苦了,不必事事躬亲,可以让更多的人帮您做事。您是变法的定海神针,您健康长寿,变法才能长久地推行下去。”
“这事你是第二次跟老夫说了。”张居正笑道,“老夫那几个竖子也未曾像你这般关心老夫的身体。”
闵悉又说:“还是关于陛下的,您和太后把陛下管得太严了,日后他恐怕会起逆反心的。寻常孩子逆反并不打紧,但陛下一旦逆反,后果不堪设想。”
张居正皱眉看着闵悉,没有说话,他似乎对陛下的教育格外关心,这是第三次提起了,第一次是跟太后说的,只是太后没放在心上,她一心要把皇帝培养成尧舜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