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冬和今春的雨水,农夫们披蓑戴笠,挥着锄,赶着牛耕耘,这种画面,也让闵悉胸腔涌起满满的感动。
这种画面,从前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之中,如今见到这真实的画面,宛若一幅幅水墨画卷,在眼前徐徐铺陈开来。
闵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那些老农的从容与勤勉,以及这片世代被华夏儿女耕耘的土地,都让他深深感动。
他此刻突然非常想念云霁,想他也一同看看这样的画卷,然后看他把这些勾勒在宣纸上,永远地记录下来。不知当初他回来的时候,是否也见过这样画卷,当时春泥尚未完全解冻,时令不同,怕是见到的景色也会不一样。
待过了淮河,沿途的画卷又改变了,天地间不再水雾氤氲,而是变得干燥起来,田野也不再是阡陌纵横的银色水原,变成了斑驳的黄绿,黄的是土地,绿的是经过一冬蛰伏的小麦,正在春风中正疯狂生长。
生机勃发,让人欣喜。
迭戈是走一路惊叹一路:“东家,你们大明跟我们葡萄牙太不一样了,真是太美了!”
闵悉笑道:“是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美!所以葡萄牙再好,我也还是更爱我们大明。”
“我也喜欢这里!”迭戈说。
船老大跟他们开玩笑:“瞅你俩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情景不是随处可见吗?”
闵悉笑着说:“林爷不知,我自幼长在应天府,只往南边去过,没来过北地,确实看着新奇。我这小兄弟是拂朗机人,更是没见过。”
“哈哈哈,好吧!你们见的世面跟我们见的世面不一样。”船老大哈哈笑。
从镇江到北京,一路极为顺利,第九天时,船老大说:“今天午后就京城了。”
闵悉满脸欣喜:“这么快吗?”
“这还算快吗?现在是枯水期,北边的水浅,不太利于航行,夏天的时候,那才叫快,我最快的时候,只花了七天时间就从镇江到了京城。”船老大说。
“开凿京杭大运河虽然劳民伤财,但真的是利在千秋的好事。”闵悉感叹,如果走陆路,至少要二十天左右,走水路则节省了至少一半的时间。
船老大问:“到京后有人来接吗?”
闵悉摇头:“还不知道。不过给了我们地址,可以找去。”
“京城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规矩也多,你们初来乍到,要多留意。那些主动凑上来给你们推荐去处的,就别搭理了,不是什么好地方。”船老大叮嘱他们。
“谢林爷指点!”闵悉真诚道谢,这些天他与漕工们打交道,知道这些人虽然没读什么书,行为举止粗鲁了些,但为人极为坦诚,性格豪爽,不爱斤斤计较,而且相对于拂朗机的水手们,漕工们显然更礼貌,这大概就是文化底蕴的不同了。
当日午后,船经过京杭大运河的最后一段通惠河,抵达了此行的终点——什刹海。
闵悉站在船头,听着南腔北调,有一种恍惚之感,他从前来过北京,也游玩过什刹海,但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是从镇江坐船,直抵什刹海,这是一种怎样的历史穿越感。
什刹海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也就是一个景点,夏天游湖,冬天滑冰,现在,却是一个繁忙的港口!
闵悉扛着行李,作别船老大和漕工们,踏着踏板上了码头,回头跟船老大挥手道别:“林爷再见!”船资是早就付过了的。
船老大朝他挥挥手:“再会!有机会还来坐我的船,你做的饭特别好吃!”
“好!”闵悉笑道。
他还没转身,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身后大声问道:“敢问是闵爷吗?”
闵悉转过身,看着一个身着灰袍的年轻男子:“鄙姓闵。”
“闵爷,小人是表少爷派来接您的,在此等了几日了,您可算是到了。”那年轻男子恭敬道,伸手来接闵悉肩上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