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夫。”
一个拐着腿走路的少年进了院子。
手里端着个空盆子。
陈雪看了有些奇怪,这人一大早端个空盆来干什么?
“哦,永富啊。
你来有事?”
陈爸扭头看到来人,把扫帚立在墙边走过去问。
“那个,大姐夫,我妈让我来借点吃的。”
叫永富的大着舌头回道。
陈雪歪头看着他。
一大早上来借吃的,这是家里没米下锅了?
跟陈爸叫大姐夫?
谁呢?
她开始努力搜索记忆。
然后,在记忆深处淘换出一家人来。
噢——
这个说话大舌头的少年,不是老妈的两姨表弟杨永富吗?
陈雪家来到这石场村,就是投奔老妈这门两姨亲戚的。
石场村有大半人家姓杨。
老妈的三姨夫杨树林是其中一家。
杨树林经常咳血。
村里赤脚医生唐大夫说,他大概是得了肺结核。
在这个时代,肺结核病就是绝症。
于是,杨树林便不去生产队干活,就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也不进,成天在炕上躺着。
陈雪却记得,他每到猫冬时节,便会扛着猎枪去山里打猎。
次次不空手。
野鸡,狍子,獾子,狐狸的总能打到。
这些打到的猎物,杨树林也从不拿去换钱换粮,全部吃进肚子里。
有一次,他单枪匹马还打回来一头熊瞎子。
足有四百多斤。
四百多斤的熊肉,他们家烀着吃,烤着吃,酱着吃……总之是变着法的全吃了。
杨树林打猎时特精神,吃肉时更精神。
就这,说杨树林有病,陈雪绝不相信。
有病,那也是懒病!
在陈雪的认知里,杨树林集奸懒馋猾于一身。
杨家有六个孩子,四男二女。
老妈的三姨成天带着大姑娘杨永丽和杨永富这个有大骨节病的二儿子去地里干活挣工分。
至于他家的大儿子杨永国,跟他爸一样有懒病。
他不光懒得不干活,还没有正事。
不是在村里偷鸡摸狗,就是拈花惹草,招惹大姑娘小媳妇儿。
整个一个二流子形象。
······
陈雪看着陈爸接过杨永富手里的盆子去仓房,心里明白,这借出去的粮食,肯定有借无还。
她有心呛上两句,看到杨永富走路一瘸一拐的可怜模样,又咽了回去。
抢白他没用。
等有机会找那个姨姥姥好好说道说道。
她们陈家已经这么穷了,别再来刮擦了。
自家放着扁大肥胖、身体倍棒的大儿子不舍得让干活挣工分领口粮,成天招猫逗狗不务正业,那就活该一家人被饿死。
别上她家来找便宜!
陈雪鼓着嘴跟着陈爸屁股后面进了仓房。
看到自家面缸里的玉米面也只剩下一点底,玉米碴子也只有半小缸。
陈爸装了一盆玉米面之后,又找个面袋子往里装些玉米碴子。
得嘞,这回玉米碴子也剩下点儿底。
“爸爸,你把吃的借给他家,咱吃啥?”
陈雪急道。
“先对付对付。
等我去找生产队保管员借点粮食。”
陈爸回答。
陈雪:“他家不会去生产队借呀?”
陈爸叹口气小声说:“你姨姥爷家去借的次数太多,总借也不还,人生产队不借给他家了。”
陈雪立刻道:“借咱家的也没还过吧?”
陈爸不吭声。
“我就知道是这样子。
有借有还才能再借不难。
总借不还,屁眼儿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