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的小城冬天来得早,十一月刚过,巷子里的空气就透着一股湿冷的寒意。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弥漫在街巷间,带着浓重的柴火味夹杂着锅里炖肉的香气。林晓燕提着布包,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鞋尖,冷风灌进了她那件半新的灰色毛呢大衣里,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小燕,回来了?”巷口的王婶朝她打招呼,声音清亮而热情,“你妈可一直惦记着呢,今晚可有贵客!”
林晓燕抬起头,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嗯。”她没敢多问,因为从小到大,母亲所谓的“贵客”从来都与她无关,而是和“婚事”脱不开关系。
走进院门,她就听见母亲忙碌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灶台上摆着三口锅,一口炖着红烧肉,一口煮着白萝卜汤,另一口蒸着刚擀好的细面条。油腻的锅盖上冒着蒸汽,香气随着热气一层层涌出来,弥漫在小院的每个角落。
“晓燕,你可算回来了!”林母探出头,看到女儿,急忙喊了一声,“快换身好点的衣裳,晚上王叔家的赵一鸣要过来吃饭!”
林晓燕心头一沉,果然不出所料,又是相亲。
“妈,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想相亲,更不想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她语气里带着些不耐烦,低头把布包放到屋檐下的桌子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林母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转过身来,语气变得严厉,“你也不看看,村里跟你差不多年纪的都生孩子了!再过几年,你让人家怎么看咱家?”
林晓燕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母亲的唠叨,她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可是此刻,她却觉得格外压抑。
“人家赵一鸣可是供销社的干部,正经工作,家里条件也不错。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这个家想想!”林母继续念叨着,手上还忙着切肉。
晓燕抬起头,冷冷地说道:“妈,我教书就能养活自己,咱家又不缺吃的,我为什么非得找个什么干部?”
这话彻底把林母激怒了。她扔下菜刀,叉着腰看着女儿:“晓燕,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咱们家这样的出身,你还想挑挑拣拣?结婚生子才是正道理!你一个人能过一辈子吗?”
晓燕深吸了一口气,不再争辩,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她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听着母亲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低声嘟囔,心里却不知为何泛起了一阵酸涩。
窗外,冬天的光显得格外冷清,像一张发白的旧纸,写满了无声的压力。
晚饭时,赵一鸣果然准时到了。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呢子大衣,个子中等,面容端正,看起来稳重可靠。他手里提着两盒水果和一瓶酒,进门时,礼貌地喊了一声:“林婶好!”
林母满脸笑容,赶忙招呼:“哎呀,赵同志,快进来,快进来!天冷得很,这些东西就不用带了,下次空手来就行。”
林晓燕从房间里走出来,偷偷打量了一眼赵一鸣。他看起来和其他相亲对象没什么不同,但少了一些油滑,多了一份拘谨。
饭桌上,林母热络地拉着赵一鸣聊天,问他的工作,问他的家庭,话题无一例外围绕着“婚姻”和“未来”打转。
赵一鸣显然有些不自在,但依然礼貌地回答:“我是供销社的基层干部,平时工作还算稳定,家里只有我和我妈,妹妹读中专了。”
“哎哟,那你妈可真有福气啊!一鸣呀,你看咱们晓燕,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这孩子从小懂事,还在小学当老师呢!”林母一边说,一边给赵一鸣夹菜,脸上满是期许。
林晓燕咬着筷子,心里却有些发闷。她不喜欢这种毫无选择的相亲局,更不喜欢母亲这种“推销”的方式。她本想说点什么,却在赵一鸣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中打住了。
那是一个有些复杂的眼神,带着些许无奈,还有一点怜惜。
饭后,林母借口收拾厨房,把两人留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