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七月二十八日,霍旭友在闷热中醒来的时候,看看表,四点半,天已经阴了。他听到厨房里传来风箱的拉动声。
今天是他去单位报到的日子。
昨天晚上,全家睡得都很晚,似有拉不尽的话儿,带走的东西生怕有落下的,父母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无非是些土特产,给许行长带的东西。上次霍旭友回家,父母给许行长准备了东西,他赶着回京没有带。近2个月过去了,庄稼地里新长出了绿豆,芝麻。给许行长带东西好像成了父母的心事,虽然收获不多,父母都精心收拾起来,仔细的保管,生怕丢了或者坏了。
霍旭友伸了个懒腰,一个鲤鱼打挺,他从床上直接蹦到了地上,拖拉着鞋出屋门,见厨房里正往外冒着青烟,火红的灶口映着母亲慈祥的脸庞。母亲在做早饭。他紧走几步,未及进厨房门,便道:“娘,你怎么起这么早!”娘好像没听见。待进到厨房,见嫂子蹲在地上揉面。
霍旭友说:“嫂子,你也起这么早。”
母亲道:“大热天的,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干点活,我想做点粥,你嫂子非要包饺子,说上路饺子落脚面,你嫂子馅儿都调好了,我烧好水我们两个就包。”
霍旭友说:“不用这么麻烦,又不饿,随便吃点就行了。”
嫂子回道:“那可不行,不麻烦,也包不多,只够你吃就行,出门吉利。”
霍旭友说:“那我也帮把手。”
母亲推却道:“你笨手笨脚的,用不到你,赶紧出去吧,这里烟大。”
嫂子也说:“赶紧出去吧,看看你哥哥起来没,叫他一会儿帮你收拾收拾。”
霍旭友出了厨房门,眼角泪光盈盈,不知道是内心的感动,还是烟熏的。
他出大门去了隔壁哥哥家,见哥哥已经起床,正在屋里找东西。见霍旭友进来,哥哥顺手拿起个红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叠钞票,整钱零钱都有。哥哥拿出已经叠好的一摞十元钞票,递给霍旭友,说:“这是100块钱,你嫂子结婚时攒下的拜钱,你上班了,还没发工资,你嫂子让你先拿着花。”
霍旭友赶忙摆手不要,说兜里有钱。
哥哥本来嘴拙,也不便多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往他手里塞。
霍旭友见推脱不过,只好收了放到口袋里。他没有再言语,甚至也没有跟哥哥再说一句话,飞速的回到厨房里,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包子多包点,我们一块吃。”随后他加了一句:“哥哥起来了。”
全家吃过一顿团圆饺子后,六点多钟的太阳已经鲜亮耀眼。
霍旭友带的东西较多,有三个大包,一个人是不好拿的,哥哥自告奋勇的要送他到省城,父母嫂子也支持,他也乐意哥哥去。他心想,等报完到,领哥哥逛逛省城,虽然他对省城也不了解,但一想到自己或许一辈子都在省城生活了,他就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感觉。
哥哥特意洗了一下头,刮了胡子,整个人年轻干净了许多,但经常户外风吹日晒后的沧桑继续写在他朴实善良的脸庞上。等他头发稍稍干了,兄弟二人背了行李,拜别了父母,很是兴奋的去八里路外的的柏油马路等公交车了。
公交车依旧很准时,经过2个多小时的颠簸,霍旭友跟哥哥走出了省城的长途车站去站牌等城市公交。
马路上,人来人往,自行车大军横冲直撞,铃铛声响成一片。车站上等车的人很多,霍旭友兄弟俩提着几个大包,在人群中很显眼,等车的人不时向他俩和放在地上的编织袋投来一束束狐疑的眼光。公交车老是不来,站台上等车的人却是越聚越多。
二十分钟后,一辆102路无轨电车缓缓的开来,等车停下,人群呼啦一下向车门口挤去,下车的跟上车的麻花似地搅在一块儿。霍旭友看到车厢内满是黑压压的人头,等他跟哥哥背上包向前挤的时候,他们被公交车撇下的一堆人推得动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