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音乐声。放在背包里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冷光照在景瑜面色苍白、神情麻木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犹如深夜里出没的鬼魅一般。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探身取出手机,关掉了响个不停的闹钟。一时间,狭小的房间再度沉入黑暗,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安静。
闹钟响了,到了直播的时间了。景瑜起身,跌跌撞撞的摸过去,打开了灯。日光灯光线充足,房间里一下子就明亮起来,晃得景瑜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倚在墙边,缓和了一会儿,才又慢速走回桌前,打开了电脑。
摄像头已经打开了,她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化妆。可是总不能又退出直播房间,去补个妆再回来……就这样吧,生活已经如此了,难道还能更糟糕一些吗?她赤身裸体的样子,已经不知有多少人看过,便是素颜出镜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已经不能更狼狈了啊。
胡乱抹了一把脸,景瑜便开始了例行的直播。只是,她虽然眼睛看着镜头,却不知道自己都看到了些什么;虽然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着话,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整个人,就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成了一具端坐在镜头前的、面目栩栩如生的行尸走肉。
有一瞬间,景瑜忽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好悲哀。幼年时,她和母亲、妹妹都在父亲的家暴下挣扎求生;好不容易,那个恶魔一样只知道喝酒打人的男人,在一次醉酒后,出车祸死了;就在她们母女三个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儿的时候,又一个噩耗毫不留情的砸向了她们——母亲因为长时间的心情抑郁,身体虚弱,落下了病根,如今,埋在体内的隐患终于使她罹患了癌症;她是家里的老大啊,母亲倒下了,自然要她这个大姐来支撑门庭,于是,她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朗朗书声的校园,只身一人来到这偌大的城市。
因为学历不高,又没有一技之长,初来乍到,她屡试屡败。最苦的一段日子,她每天只能吃一顿饭:一个馒头外加一杯凉水,她就要靠这两样,支撑过二十几个小时。可是即便如此,她在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也从未抱怨过一句苦累。
不是没有哭过啊,有多少个夜晚,她都是枕着濡湿的枕头入睡。每当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倒下去的时候,她都会咬咬牙,给自己找出一千个、一万个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
日子也有好过的时候,虽然只有为数不多的一小段时间。她同时做几份工作,终于攒够了为母亲做第一次手术的钱。她到现在还记得,母亲做完手术后的一星期,妹妹给她发来了母亲的照片。照片中的中年女人,虽然身体仍旧瘦弱,但是精神状态却比父亲在世时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那时候,景瑜就觉得,为了这一切,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无一不是值得的。
只是没想到,就在她以为,生活将要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的时候,老天爷又拉着她开了这样大的一个玩笑,让她觉得,自己这跌跌撞撞的人生,还不如一个笑话来得痛快。
她从来,都只是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中的一枚棋子,未曾做过自己的主人。她为了维系这个家,付出了自己六年的大好青春,到头来,却只得了个人人厌烦的下场。真为自己感到悲哀。
直播到一半,房间的门忽然被人大力的踹开了。一个人东倒西歪的闯了进来,还不忘回去踢着关上了摇摇欲坠的房门。
熏人的酒气袭来,将景瑜一直处在游离状态的神思拉回了几分。她偏头一看,刘光亮那通红如煮熟的螃蟹一般的脸就落进了她的视线中。
这个畜生、居然还敢来找她!他是嫌他害自己害得不够惨吗?
在发现来人是刘光亮的那一刻,景瑜就眼疾手快的关掉了摄像头。未待她有所动作,刘光亮就一下子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