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夜风很凉,禹嘉木走出教学楼慢吞吞将外套拉链拉上。行道树狭长的树影躺在他脚底,路上寥有人影,有那么一瞬间这世上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
走了几步,禹嘉木拨通了秦舫的电话。明天他就能揭开樊莹的真实面目,现在他想听一听秦舫的声音。
秦舫含笑接了他的电话——背景音是某个电视节目——她此刻应该就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尽管她的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禹嘉木被她的快乐感染,他弯了弯眼睛问秦舫:“你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
“啊?”秦舫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很快,禹嘉木就知道连这声短呼都不属于自己。
“你要走了吗?”秦舫的语气很像一个不愿意离开家长的小孩,禹嘉木不知不觉屏住呼吸,直到验证了猜测。
秦舫只让他举着电话等了几秒,那却是禹嘉木经历过最漫长的几秒。一口气闷在心口,抓在手心的手机这会儿就是烧热的烙铁,黏着皮肤暂时还扔不掉。他稍有晃神,秦舫倒回来应了他之前的提问。
樊莹。真是人如其名的“烦”人。禹嘉木不太客气地开着小差,秦舫的话就这么穿耳过去,等她说完了电话里一片沉默,禹嘉木才感觉秦舫说了什么他在意的信息。
秦舫离开学校就一直和樊莹在一起。禹嘉木只在晚餐时间离开了自习室,按秦舫的说法,在他课桌里塞了威胁信的人就不可能是樊莹。
怎么可能不是她呢?笃信的结论就这么被客观事实推倒,禹嘉木的思维跟着都慢了半拍。
等明天。一切就等明天了。心里这么想,就说了出来。烦躁的心情忽然得到平复,灼烫的掌心也不发热了。
禹嘉木说:“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想说,我快找到之前投递威胁邮件的那个人了。”
如果那人不是樊莹呢?禹嘉木决定不去想它,不管那人是谁,樊莹都绝不无辜,他只要坚信这一点。
挂断电话,秦舫眉间有一抹疑惑抹不开:邮件的事过去多久了,怎么禹嘉木还没放下?之前在网上没能寻根溯源找到那人的真身,秦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是给禹嘉木唱衰。放弃吧,你找不到那人的。
秦舫没为禹嘉木分心太久,她稍微走走神樊莹又要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走。秦舫小跑着拦住已经溜到玄关的樊莹,两只手轻轻松松圈住樊莹纤细的腰肢,说:“要不然和你室友说一声,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不。樊莹硬邦邦吐出这个字眼,秦舫难以置信又问一遍,樊莹复读机一样重复之前的回答。樊莹难得闹起了别扭,秦舫极有耐心,抬手抚着她的头顶,问她:“怎么不高兴了?”禹嘉木的电话进来樊莹才开始坐不住,秦舫心里这下装了不太光彩的期待,试着循循诱导。说呀,说你是嫉妒了,说你是过于喜欢我了。哪怕含义与自己期望的不符,过过耳瘾都是好的。
樊莹垂头丧气,抿抿唇:“你和禹嘉木关系很好……”没有的事!有个小人在秦舫头脑里嚷开了,现实中秦舫暗搓搓答非所问:“班长人是挺好。”秦舫眼睛几乎黏在樊莹身上,她也知道这样的试探幼稚得不行,都是没着没落的得失心作怪。
事实证明,这么做就是自讨没趣。秦舫等了半天,樊莹撂了句“哦”。樊莹一根筋认准了非走不可,秦舫也犯起犟,耍流氓干脆半个人的体重都落在樊莹身上。不管秦舫做什么,樊莹依然稳稳站着,秦舫这流氓当得没意思,磨了一会儿蔫答答从樊莹身上滑下来。她坐到地上,屁股着地在瓷砖上撞出闷响,本来不理她的樊莹算是手疾眼快了,想要拉住她还是没捞着。樊莹板着一张脸向秦舫舒展着双臂,秦舫呢,疼傻了朝樊莹咯咯笑。
“哎……樊莹,你喜欢我的,对吧?”她可能听不到樊莹的表白,但能骗来。秦舫换了个策略,说完就这么笑眯眯看着樊莹。樊莹肯定会说是的,她再说我也喜欢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