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姻闻言,眸子略略转暗。
当日冯家的人登门提亲,两家商定后,她母亲便做主叫人拿了她刚绣好的荷包给了冯家,算作她给冯衡的定情信物。
但那荷包,原本是她做给母亲的端午香包。
里面装着艾叶、雄黄、玉兰花、藿香一类的药材,是她精心调配,给她用来驱虫辟邪的。
荷包上绣的样式是一朵月下海棠。
花瓣晶莹剔透,如白玉雕琢一般。
花蕊却是鲜红的,像美人对月泣出的血。
这种海棠花她只在话本子里见过描述,现实中不曾得见,就像她幻想出的对她关爱有加、呵护备至的母亲一样,压根就不存在。
她一贯爱用这海棠图样,自己的荷包、香囊、帕子……一应绣的都是这个。
所以,若冯衡当真只是忘了收在哪里,一时寻不到了倒还好说。
如若不然……
冯夫人深知冯衡素日惯拿随身佩戴的东西赏人,若真是哪日吃醉了酒,叫哪个小厮讨赏给解了去,再拿着招摇过市,这就不好了。
于是忙说:“姑娘安心,这荷包我一定给你寻到,届时打发人悄悄给你送回去。”
她与冯衡既已解除婚约,此事便不宜声张,否则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会有损她的清誉。
对方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沈栖姻也不好再说什么。
“如此,便先谢过夫人。”
“应该的。”冯夫人说着,扫了眼身后的婢女,后者会意,捧了一个小匣子奉给沈栖姻。
冯夫人弯唇,有些歉意地笑道:“此事说到底还是衡儿对不住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姑娘别嫌弃才好。”
沈栖姻垂眸扫了一眼,目光顿时亮起,连眼底的笑意都真实了几分。
只见那匣子里装着几样首饰,珍珠翡翠、玛瑙宝石,倒都齐全。
虽说那些钗环耳铛远算不上价值连城,但每样拿出去要个几两银子还是有的。
苍蝇腿也是肉。
要饭吃就不能嫌馊了。
毕竟若是冯夫人没有表示,她也不能强要。
“这如何好意思。”沈栖姻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让夫人破费了。”
“原想实在些直接与你拿些银子,但又恐金银之物太俗,怕你误以为是我轻看了你。”
“怎会……”她就是一俗人。
沈栖姻并不担心自己收了东西之后是否会被冯府的人瞧不起,她只知道,这沉甸甸的物件能换银子,能给她家忍冬买几身漂亮的衣裳和珠花。
更能为她们日后离开沈家铺路,这就够了。
成功退了婚,又给沈如姻挖了个大坑,还平白得了许多首饰,以至于沈栖姻离开冯府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些。
只是临近冯府大门,沈栖姻却忽然被人叫住。
身后,冯若滢一路小跑而来。
“你……你站住!”她跑得呼哧带喘的,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沈栖姻防备地看着她,默默将怀里的匣子抱得紧了些。
她追过来要是想让自己把东西还回去,那她可是想瞎了心了。
还不了一点!
这厢冯若滢终于将气喘匀了,却在接触到沈栖姻的目光时瞬间炸毛:“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活像我要抢你这一匣子破东西似的!”
沈栖姻扬眉:“破东西?”
“冯家高门大户,富庶之地,竟然还会有破东西?”
“……才、才没有呢!我一时口误罢了。”冯若滢架不住沈栖姻的阴阳怪气,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来是想问你,你之前到底要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这次换沈栖姻一头雾水。
“就是我娘去花厅之前,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你说什么‘别人没有告诉我的,你也不告诉我了’,究竟是不告诉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