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
运动开始后,有好事人去大队告发赵老七,说他前些年雇过长工,剥削贫下中农。张永福正愁抓不到典型,决定批斗赵老七,可就在要批斗他的那天晚上,赵老七自己找了个大木牌,让人写上自己的名字挂在脖子上,早早地就站到了台上。批斗会结束后,赵老七回家就把豆腐摊子砸了,发誓再也不做豆腐了。女婿永河和女儿秋云跪了他一夜,也没能改变他的主意。
到了七十年代初,永河和秋云有了三个孩子,生活越来越艰难,他们便想重新把豆腐生意做起来,可赵老七死活不答应。女婿和女儿没办法,只能凭自己的碎片记忆摸索着去做。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做不出赵老七那么好的豆腐,白费功夫和原料,结果生意没做成,还欠了一屁股债。
夫妻俩急得没办法,只好去寻求赵红春的帮助。赵红春和赵老七虽然是同宗同族,但门第并不亲近。在赵红春的劝说下,赵老七才开始教小两口做豆腐的独门绝技,豆腐生意这才又做了起来。豆腐磨一转,赵家的生活才渐渐有了起色。
可好景不长,又来了一个“割尾巴”运动。现成便把老河湾的几家生意人叫到一起,劝他们暂时停业。赵老七脾气倔,依旧我行我素,结果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被大队叫去,办了学习班。本来这事放在别人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赵老七气不过,把这一切都怪到了现成头上,从此和他结下了梁子,有好几年见面都不说话。
自从西珠的小女儿死了,梁葛庄的人来老河湾要打赵西珠一家的时候,现成那怒发冲冠的一吼,改变了赵老七对他的固有看法,他最佩服在关键时刻能站出来主事的人。再加上,王家和刘家现在成了儿女亲家,那些往日的恩恩怨怨也都成了过眼云烟。
这年春天,赵老七的外甥金海又在现成的帮助下顺利入伍,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他就算对现成还有怨恨,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
赵老七和现成一边抽烟,一边闲聊。他们从单干谈到互助组,又从互助组谈到初级社、高级社,再从高级社谈到现在的人民公社。现成见赵老七跟他聊得兴致勃勃,便把话题一转,笑着说:“七叔,最近燕京刚开了会,咱们农村政策又要有新变化了。”
“怎么变?”赵老七听了,顿时来了兴趣。现成说:“国家的工作重点开始向经济建设转移了,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大家一起致富,农村要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
“你是说,大家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嗯,是这样,要让像你这样的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这话怎么说?”
“就是让你放开手脚,做好自己的豆腐生意,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干了,现在政策放宽了,你的生意肯定能做好,日子不就好过了嘛!”
“那倒是,不过这上面的政策说变就变,谁能摸得准?要是大队再把我当资本主义尾巴给抓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还是看看再说吧!”
“七叔,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废话虽不多说,但这世上的事,你比谁都看得清楚明白,咱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这次您老放心,红头文件都下来了,不会变了。”现成笑道。赵老七磕掉烟锅里的烟灰,又装上一袋烟丝。他心里琢磨着现成刚才说的这番话,感觉国家的政策真的要变了。他知道,如果真像现成说的那样,他赵老七的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