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期,苏州城宛如一位迟暮佳人,往昔的温婉韵致在岁月侵蚀下,添了几分乱世的萧索与斑驳。城中幽僻深长的小巷,犹如岁月编织的迷宫,悄然藏纳着诸多被光阴尘封的旧物,以及隐匿其后、不为人知的诡秘故事。
林婉娘,生于书香世家,父亲林鸿儒曾是清廷朝堂上的官员,虽如今帝制倾颓,可他依旧秉持旧派文人的儒雅做派与严苛家风,将满心期许寄托于子女教养,盼能于乱世续接家族文脉。母亲沈氏,出身名门,举手投足尽显端庄持重,平日里悉心教导婉娘针织女红、操持家务之道,无奈近日身体抱恙,卧于病榻,才松口允了婉娘出门,去集市散散心。
这日,阳光洒落,城门口熙熙攘攘地摆出旧物集市,各路小贩吆喝着,摊位上摆满稀奇古怪之物,有破落大户流出的古玩字画,有旧宅翻修倒腾出来的雕花家具,还有些出处难寻、神秘莫测的零碎小玩意儿。婉娘心下好奇,带着贴身丫鬟翠儿和家中老仆林福,莲步轻移,穿梭于人群之中。林福打小就在林家当差,为人忠厚老实,对林家忠心耿耿,此行一则护着小姐安危,二则帮忙参谋物件,以防小姐吃亏。
集市喧闹嘈杂,议价声、吆喝声交织一片。婉娘目光游移,在一处摊位前定住了脚步。那儿摆着一面镜子,边框由乌木精制而成,其上精心雕镂着繁复花纹,绽放的牡丹尽显繁华贵气,飘逸游走的云纹仿若藏纳乾坤奥秘,只是岁月无情,边角已然略显斑驳,镜面恰似被一层薄纱轻掩,暗沉无光,却透出一股直钻心底、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叫人目光一旦触及,便难以挪开。摊主是个精瘦老儿,三角眼敏锐地捕捉到婉娘的关注,赶忙满脸堆画,拉着旁边看似懂行的瘦子帮腔:“小姐好眼力呐!这镜子可是祖上传下的宝贝,打前清那会儿便在咯,说不准还是宫里流落出来的,摆放在小姐闺房,那定是再雅致不过嘞!”瘦子也装模作样一番端详,竖起大拇指夸赞:“王老哥,这实打实是稀罕好物,寻常地方可寻不着呐!”
婉娘指尖轻触镜框,凉意瞬间透肤而入,心底莫名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探究欲望。她回头望向林福,林福皱着眉头,满脸担忧劝道:“小姐,这物件瞧着邪性得很,怕是不吉利,咱还是别买了罢。”翠儿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小姐,家里精美镜子可不少呢。”婉娘却似着了魔障一般,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掏出银元,将这镜子带回了家,郑重其事地挂于自己那满是书卷墨香、布置精巧雅致的闺房之中。
起初,静谧夜里,细微如蚊蝇的低语悄然传来,时而像风艰难挤过窗棂缝隙时的呜咽低吟,时而仿若有人隐在镜后,压抑着满心悲戚啜泣,时断时续,扰得婉娘就寝难安,每夜辗转反侧,却寻不出根源。几日后,恰逢十五月圆之夜,那皎洁月光似水,透过雕花窗格,倾洒在镜面上,光影交错间,镜面竟缓缓浮现出一张人脸,模糊仿若雾中幻影,五官似被恶意揉捏,那咧开的嘴,恰似一道狰狞裂口,仿若要吞噬世间一切,幽森双眸仿若寒潭,深不见底,隐隐透着股贪婪与恶意,直勾勾盯着房间。婉娘夜半起身,本欲取水喝,不经意抬眸撞见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瓷杯“哐当”坠地,整个人也瘫软在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衣衫。
翠儿闻声匆忙赶来,见小姐这般惊恐模样,吓得失声惊呼。林福也脚步匆匆而至,瞧见那镜子透着诡异阴森之气,当下抄起一旁的扫帚,欲将镜子砸下,岂料刚一举手,便被一股莫名强大力量掀翻在地,摔得闷哼出声。此后,家中仿若被诡谲阴霾彻底笼罩,白日里,桌上的茶盏、笔墨无端挪移,好似有双无形之手肆意摆弄把玩;夜里,烛火时而蹿得新高,焰苗狂舞,“噼里啪啦”爆燃,惊得众人睡意全无,惶惶不可终日。丫鬟婆子们聚在一处,交头接耳,皆言瞥见黑影在回廊拐角、屋门背后一闪而过,身形似人非人,动作敏捷又透着彻骨阴森。
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