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是嘉秬八周年的忌日。明月初升,我早早拜祭过,便站在檐下赏月。芳馨一面看着众人收拾香炉瓜果等物,一面道:“姑娘也劳累一整日了,一会儿李大人还要来说话,何不进屋去歇着?”
深蓝色的天幕低低垂落,东方的天色犹带着宫阙的灯火色,泛着雾蒙蒙的红。明月似透亮的蚕茧,淡淡的影子如傲然凸显的新生,从皎皎虚空中生出无限希望。我笑道:“月色这样好,我便站在这里等李大人好了。”
芳馨笑吟吟地看着我:“姑娘今天似乎很高兴。”
我的得意中亦有伤感:“姑姑知道我入宫这么多年,最圆满的事是什么么?”
芳馨笑道:“姑娘做过的事那么多,奴婢哪里能猜得到。”
晚风中飘荡着微微呛人的气息,玫瑰的幽香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心中莫名地安宁与踏实:“我和颖妃一起救了嘉秬的族叔徐太常和她的妹妹嘉芑,这件事是最圆满的。”
芳馨一怔,道:“姑娘若不说,奴婢都记不得还有这件事了。奴婢以为,姑娘查明杀害俆女史的凶手,为俆女史洗雪枉死的冤屈,才是最圆满的。”
翟恩仙是凶手,却不过是爪牙。数月前,我还拜访过杀死嘉秬的主谋。终我一生,恐怕也无法为嘉秬报仇雪恨了。我摇了摇头:“姑姑说的这件事是要紧,却不大圆满。别忘了,从前文澜阁的韩管事为此深受酷刑,生不如死。”
芳馨不以为然:“他受酷刑与姑娘什么干系?不是当年的掖庭属右丞乔致奉陆皇后之密令做的么?”
听闻“陆皇后之密令”几个字,我抬眼一扫,目光一冷,口气沉缓而不容置疑:“姑姑慎言!”
芳馨顿时醒悟,忙低头道:“奴婢失言。请姑娘恕罪。”
我拂袖道:“进屋等李大人吧。”芳馨不敢多言,忙跟进来奉茶研墨。
我画了几笔,正自思量,眼风一扫,见绿萼侍立在玉茗堂的门口。她上着淡黄色碧桃纹小袄,下着青白色轻纱裙,安静婉转如一枝临水照影的美人蕉。我不禁多看了两眼,向芳馨道:“绿萼穿这一身很好看。这样娇丽活泼的颜色,在她身上偏生这样安静。上个月去梨园看戏,仿佛她穿的也是这身。”
芳馨笑道:“上一次是绿裙子,这次是青白裙子。”
我笑道:“姑姑记得真清楚。”
芳馨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与怜悯:“姑娘还不知道这丫头的心事……”
我心中一奇,笑道:“什么心事?”
未待芳馨回答,便听绿萼在门外朗声道:“启禀姑娘,李大人到了!”
芳馨也顾不得再说,忙服侍我洗手。一时李瑞带着一个小内监走了进来,长揖施礼。他看一眼书案上未完的美人图,又见我手上还有残存的墨迹,便笑道:“都说大人的美人画得好,几时下官能得一幅挂在家中就好了。”
我随手拿起一把山水团扇,掩口一笑:“谢大人垂爱。涂鸦之作罢了。”
李瑞笑道:“大人大约还不知道,现在京中的达官贵人都在花重金收买大人的墨宝呢。”
自从红芯私自将我的美人火器图拿去如意馆裱褙后,我对自己的画作十分小心,从未赠予他人。我和芳馨相顾愕然,不禁齐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瑞笑道:“大人身居要职,随手涂鸦亦值千金,这有什么出奇?下官听汴城尹刘大人说,京中有人专画美人火器图,一幅赝品以假乱真,也能卖到上百的银子。”
我惊讶不已,笑道:“想不到假画倒比真画值钱。大人进宫,莫不是来问我讨画的?”
李瑞忙道:“下官不敢。下官此番入宫,是有要紧的事情回禀大人。”
我笑道:“可是玉机的救命恩人有了眉目?”
李瑞面有难色:“这……下官无能,并未寻到那日在景灵宫搭救大人的大侠。下官今日是特地进宫,向大人回禀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