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早晨在定乾宫饮茶太多走了困,用过午膳便决定放弃午歇,去粲英宫看望玉枢。
芳馨在我肩头比上一件崭新的松叶色嫩黄团花斗篷,道:“虽说不大想睡,可姑娘是午歇惯的,哪怕睡不着,也还是歇息片刻为好。这会儿逞强去看婉妃娘娘,下午难免要头疼。”
我笑道:“好些日子没去看姐姐了,怕她怨我。”
芳馨笑道:“今天二月十六,姑娘可不是有十来天没去看娘娘了?”说罢又换了一件柑色暗流云纹丝缎斗篷挂在我肩头,“姑娘去小书房也有七八日了,有好几天都忙得快亥时才回来,也着实没空去粲英宫。依奴婢看,姑娘身子才好些,总还是当以保重身子为先。”
我指着榻上最后一件墨色斗篷道:“还是穿那件吧,皇后的丧事刚过,这件橘色的看着扎眼。”
芳馨道:“姑娘回宫,今年内阜院就只裁了这三件给漱玉斋,连个挑选的余地都没有。”
我笑道:“这也平常。又是战事又是丧事,本就当节俭。”
芳馨为我系着衣带,微笑道:“不是说颖妃娘娘掌管着少府,少府的银子多得用不了么?怎么添两件新衣裳就这样吝啬?”
我笑道:“少府的银子也是百姓的血汗钱,不过是暂放在少府存着。真到了国家没钱使的时候,还得拿出来。所以颖妃不敢乱用。”
芳馨一怔:“奴婢记得,因颍川赵雩的案子,姑娘曾说,天下的都是皇帝的,只不过是暂时寄放在赵家。如何又反过来说?”
我笑道:“所谓‘家国天下’,家的便是国的,国的也是家的。可终究是国的。没有国,哪有家?皇室节俭自律,百官才会勤政清廉;百官清廉,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百姓安居乐业,帝祚方能延绵长久。”
芳馨展眉笑道:“奴婢知道了,说来说去,便是‘节俭自律’才能‘延绵长久’。”
我笑道:“‘帝祚长久’,对皇室、对百姓都是好的。‘夫从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旷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无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154]陛下和颖妃便是这个意思。”
芳馨听不懂,有些泄气:“姑娘的道理,多到说不完。”
我忙道:“这是老祖宗流传了千百年的道理,不是我的道理。”
芳馨笑道:“也是——漱玉斋节俭些是好的,姑娘在定乾宫,前朝后宫的眼珠子都要瞪到姑娘的鼻尖上了。自然是小心谨慎为上。”
我笑道:“姑姑此言得之。”
自从进了小书房,午后的小憩是为了让我下午看奏疏的时候有精神。虽是休息,也是每日差事的一部分。就像自古帝王的“四时之徵令有常”[155],秋狝冬狩的围猎,既是农闲时的玩乐,更是示武于天下的职责。难得有这样闲适和轻松的午后,像是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惬意时光。
一路赏着益园的春景,从东南角门出来,路过长宁宫时,但见正门紧闭,只留了后角门供人出入。望进去,只见右手边开了一扇小窗,糊窗的纸薄脆而黄。左手边是空旷的后殿,正午的阳光照在阶上,一片虚凉的白。绿萼笑道:“王爷一出宫,白姑姑她们可自在了。”
我继续向前走:“前些日子你送王爷出宫,王爷可有什么话么?”
绿萼道:“奴婢和小钱就只能站在最后,连王爷的脸都看不见,哪里还能说话?”顿了一顿,又笑道,“王爷都走了好些天了,姑娘怎么才问?”
我低头瞧着身上墨色的斗篷,在阳光下显出一抹明亮的灰色,不觉加快脚步,头也不回道:“知道你没说上话,所以也懒得问你。”
绿萼一怔,赶上来嗔道:“原来姑娘捉弄奴婢。”
来到粲英宫,只见守门的小内监靠着门扇打盹。我也不叫醒他,径自走了进去,到处都静悄悄。快到凝萃殿时,正碰见小莲儿从里面出来,轻声吩咐一个小宫女。转眼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