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思想了两个时辰,连午膳的时辰到了,芳馨也不敢打扰。匆匆用过午膳,我命紫菡研墨,提笔写了一封措辞严谨的长信。封好信,我命小钱进屋来,嘱咐道:“你将这封信送到掖庭属的李大人那里去。要悄悄的,亲手交给他。”
小钱双手接过信函,躬身道:“是。”
我又道:“你要看着他读完,就说我立等回信——是口信。你还要将我写给他的信原封不动地拿回来。知道了么?”
小钱道:“大人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二月初四,昌平公高思谊护送升平长公主回宫。没有任何礼乐和仪式,长公主只是躺在一辆素帷马车中从皇城北面的偏门悄悄回了漱玉斋。长公主之所以迟了二十日回宫,是因为她伤得太重,太医说,必得有几十日不能动弹,于是留在北方多将养了二十日。两宫闻讯,立刻赶到漱玉斋看望。
芳馨从漱玉斋回来,拍着胸口道:“真是造孽,好好的一个姑娘,变成这副模样。”
我正坐在银杏树下绣着一片竹叶,闻言手一滑,针尖在素帛上划出尖利的一道,又在阳光下极快地隐去:“升平长公主究竟如何了?”
芳馨道:“听闻脊梁骨摔断了,这辈子是站不住,也坐不起,只能躺着了。还有,姑娘知道长公主殿下一向美貌,如今半边脸被烧得不成样子,头发耳朵也烧没了。”说罢只是拭泪。
我停下针叹道:“和亲么,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长公主是如何受伤的?”
芳馨道:“这个却打听不出来了,漱玉斋的人不肯说。想来是得了上面的密令,不准乱说。”
我冷笑道:“大军出去打仗,多少双眼睛看着,这样的事情瞒得住么?想来这又是两宫的痛处。罢了,既然不肯说,姑姑以后也不要在外面提起了,更不要问。免得两宫知道了,又不安生。”
芳馨道:“是。姑娘要去漱玉斋请安么?”
我叹道:“今天太过匆忙,过些日子吧。”
芳馨细细整理我随意放在樱桃木桌上的几支绿色丝线:“姑娘这两天怎么绣起花来了?姑娘从来不爱刺绣的。”
我笑道:“刺绣可以抛除杂念,可以静心。”
芳馨道:“姑娘是在等李大人的回话么?”
我嗯了一声道:“我是昨天午后给他写的信,到这会儿都一天了。”
芳馨宽慰道:“李大人素来敬重姑娘,姑娘交代的事,他定会尽力办好的。”
我摇头道:“李大人是朝廷命官,不是小钱他们这样的人。他只会对圣上、对朝廷效忠。若无十足的好处,对我这个内宫女官,也就是敬重而已。”
芳馨笑道:“姑娘从来也不吝啬给人好处。”
我点点头:“我给的好处,他当得起。”
正说着,小钱进来禀告,说是李瑞来了。我扔下绣绷道:“请李大人进来。”
天气还没暖和起来,李瑞却穿得甚是单薄。他快步走进悠然殿,举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躬身行礼。我请他坐下,又命绿萼奉茶:“这茶是五分热的,大人喝一口静静心再说。”说着挥手命绿萼退了下去。
李瑞喝了一大口,欠身道:“今天升平长公主回宫,宫门大开,郑大人也进宫了。下官这才能抽空来一趟永和宫。”
我笑道:“李大人辛苦,还请拣要紧的说。”
李瑞白胖的脸上泛起两团兴奋的酡红:“一切都如大人所料,半分都不差。因此下官忙不迭地寻空进宫来,向大人禀告。”
我心下一宽:“大人请说。”
李瑞道:“下官昨日得了大人的命令,立刻点了几个亲信去景园抓了那个小虾儿回来,连夜审问。下官按照大人信中的叮嘱,先给了他三十皮鞭。”说着得意地一摆手,“接着不停问他,下水之后离哪位公主最近、哪位公主最远,哪位公主沉得最快,他究竟是哪一条腿先痉挛的,又究竟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