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崇兴说咱们沈家十条船虽要卖,可最好等到两三个月后把这批盐交接了再卖,是他叔叔同漕帮一管事吃了顿酒,便督促兴儿尽早卖船,这才有此一难,若用咱们自家的船运,哪有后头这些破事儿!”邱姨娘咬字极重,声口又细。
“呵,崇兴又好到哪里去?”钟氏抬起头,睨着邱姨娘高声道:“盐船出事后崇阎让崇兴亲自遣人去湘州荆州几省,同几个签了订单的老客户交涉,怎么样?崇兴一意孤行,只是让寄了信说延迟交货,果然教何鲁两家占了先机罢?况且卖船是大哥的意思,怎么便是崇阎的主意了?”
这一下把老太太说晕了,她只听谭妈妈说三艘盐船出了事,却不知沈家的生意被何鲁两家抢了,因着有过盐船出事的前例,她也没太当回事,这下再往深了一听,事儿似乎不简单啊!
接着钟邱二人互相指责,把盐船失事的前前后后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了。
老太太就端坐上首听着,听得一颗心急跳,一片茫然。
原来不是三艘船,而是十艘船,接着新晒的盐又卖不出去,怎会如此棘手?沈家好好的生意怎就沦落到这般田地?
“老太太,您……您喝口茶,喝口茶润润嗓子,”一旁的谭妈妈见老太太的忽的一动不动了,忙斟了杯浓茶呈上去。
老太太却全然听不见似的,她想起当日庄大夫对她说的话:“沈老爷其实没出痘,只是想找个借口躲一躲罢了,老太太您不必担忧。至于为何如此,老朽也不知,沈老爷只让老朽告知您,这件事儿谁也不能说,连府上的人都得瞒住咯!且他‘出痘’的这些日子,生意上的事儿不能去打搅他,待三个月后他痊愈了,自会有定论。”
老太太忽的醒过神,沈世坤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对妻妾和儿子确实有偏心,可生意上这么些年他从不含糊,不然沈家如何能与何鲁两家鼎足而立?
她接过茶盏,往紫檀木小几上一顿,“别嚷嚷了,回头让外头奴婢听见了,你们还要体面不要?都回去坐着。”
钟邱二人冷冷对视一眼,噤了声,各自坐回原位,而邱姨娘也忍不住用帕子摁着眼角啜泣起来了。
平日里她不过装装样,这回是真被说哭了。
钟氏只是靠着大房,把宝押在沈度身上,这才对她客气些,如今沈度眼看不成了,钟氏还怕什么?
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摇着梅烙团扇,冷哼两声道:“你也甭哭了,不知道的还当我欺负了你!”说罢她又看向老太太,神色渐缓,“老太太,还有一件事我没敢告诉您,其实前几日兴哥儿不听他叔叔的话,去钱庄借了银子,还说……说那几船盐便是沉了江也不卖给何鲁两家!”
邱姨娘抬起汪汪泪眼,惊得连哭也忘了哭,老太太更是一掌拍在紫檀木几上,脱口而出:“荒谬!这孩子平日里看着多乖顺,怎的做起生意来却这么要强这么倔呢!”
“谁说不是呢!”钟氏把团扇摇得哗哗作响,“想是平日里在长辈面前装得好罢,所以不能让他再肆意妄为,不如让世阎先接过手来罢,待大哥病愈了能掌事了再交还不迟。”
“老太太,兴哥儿还小,难免有不稳妥的地方,妾回头定会好好说他,可是剥了他的权,这是万万不能的呀!求老太太再宽限些时日,从府里拨些银子,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邱姨娘满眼泪光,楚楚可怜地望着老太太。
这时候,容瑾和沈阔终于到了,二人径自撩帘进了门,向老太太行礼。
邱姨娘眼前一亮,忽的站起身道:“明哥儿媳妇,账上不是还有四十万两银子么?如今府里有难,该当拿出来救急!”
还不等容瑾说话,钟氏喝道:“救急?救甚么急?这么些年存的四十万两银子拿去救你儿子的急?沈家的家产可有我们二房一份呢!如今我女儿是嫁出去一个了,还有一个难道公中不得添嫁妆,况且妙薇肚子里也还揣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