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鞋帮子抵着下颌,大针往厚厚的鞋底上用力扎下去,好像那便是容瑾。
长在一起的两个人,凭何一个是官家小姐,锦衣华服地去参加侯府昏宴,另一个却坐在窗前纳鞋底?听着婢子红袖说哪个庄子上的庄头性子好,可托付终生,凭什么呢?
她再四下看一眼,只有容瑾一人,那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边的雀儿不见了,真真好极了!陈姨娘与她约定今夜下手,果然挑了个好日子!
“姐姐!”落梅忽的起身,微笑着朝容瑾招手。
容瑾一侧首,便见落梅从门口走过来了。她勉强扯出笑,望着落梅髻上簪的那支亮闪闪的鹤鹿同春金钗。
“怎回来得这么早,姐姐用过晚膳了么?”落梅亲亲热热地问道。
她不知她故作亲热的样子在容瑾看来有多怪,容瑾微微一愣,立即想起那枚红袖发现的镶翡翠金戒,她面上的笑意渐渐冷了,说一句在落梅听来没头没尾的话,“你若喜欢首饰,便来寻我要,旁人给的可不能乱拿哦!”
落梅面不改色,扶了扶头上的鹿鹤同春金钗,腼腆一笑道:“不必了,姐姐给的够多了,太太又赏了我一副红玛瑙头面,我戴不来这许多,姐姐尚未用晚膳罢,方才我们煮了白米鸡丝粥喝,姐姐可要来一碗?”
“好啊,”容瑾温声应道。
容瑾本便想待落二姐姐成婚之后,得了空再审问落梅为何会平白无故多了那些金银首饰,择日不如撞日,看她今日故作亲热的样子,想来待会儿她要有动作了。
待落梅转身去了灶房后,容瑾笑色一敛,冷着脸独自一人走回鸿雁斋。
她借着灯笼火从螺钿柜里摸寻了一支火折子,“嗤”的一声划亮,双手笼着火苗,将柜台上两支红蜡点亮,再罩上灯罩……
她一面点蜡一面想起许久之前在徐家巷的日子,贫苦人家是用不起蜡烛的,是而左邻右舍都歇息得早,实在不行也只能用火把照明,唯有徐家用得起蜡烛,不过用的是寻常白蜡,不如林府常用的黄蜡贵重。
那时的许多事如今想起来还是好的,就像酿酒,初时不过是平常的粮和水,可在记忆里酿了许久,到如今揭开盖子,便醇香扑鼻。
她想着,酿得醇香的记忆,或许不该打破罢?
可有人要打破它。
落梅已端着红漆托盘,笑意温婉地走进门来了。
托盘中放着一青花瓷碗,半碗的鸡丝白米粥,略浓稠,其上还点缀着两粒枸杞,旁边是一小碟乌黑的酱菜。
方才急急赶回来,在春晖堂也没顾上用口点心,她一见这粥是真觉饿了,可是,她怎敢用呢?
落梅贴心地将青花瓷碗端起来递给她,容瑾微笑着接过,忽而闻见她袖间的一股异香,不过她没留心,只是盯着碗里的鸡丝粥,轻轻搅拌着。
“姐姐,您趁热,”落梅就坐在容瑾对面,离得她极近,右手捏了梨花白帕子抵着鼻尖,另一只手搭着几角,绣了彩蝶穿花的广袖摊在腿上。
容瑾却是将粥放回托盘里,淡笑着摁了摁嘴角,“摊凉了再喝罢。”
落梅目光随着那碗粥,“那姐姐同我说说今儿的昏宴罢,与咱们巷子里刘婶婶家娶儿媳妇可有甚么不同?”
“咱们不说婚宴,说你的昏事可好?”容瑾抬眼看她。
落梅假作羞涩地垂下眼,用帕子抵着鼻尖。
容瑾轻抚袖口凹凸的花边,看着落梅,“我一个尚未出阁的,同你说昏事也着实好笑,可姑姑托了我,我便得上心,前两日我去请示过太太和嫂嫂,挑出来府里两个管事的儿子和外头庄子上的四个庄头,都是年轻有为,家产也丰足的,其中有三个已脱了奴籍的,究竟哪三个我却是记不得了,不过各家的情形红袖应同你说了罢?”
“说过了。”
“极好,想必你心里已有了比较,回头我再安排你同他们见见。”
落梅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