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了!
容清却微昂着头,仍是那冷静得可怖的神色,“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我压根没想着同他私奔,更不会为了个外人同母亲您生分,我为何要逃啊?您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见呢?这么些年,女儿活的不是自己,而是您让我活的样子,我怕了,我真是怕了!”
容清想起白柳评她的画:“美而无魂,你常画写意画,从不作工笔画?”容清说是,说她母亲喜欢,觉着工笔画意境不美,于是白柳又问她:“你似乎尤爱用泼墨法画山水?”容清说是,说她母亲觉着泼墨法恣意奔放,最后白柳问她:“那你自个儿呢,你喜欢什么?”
是啊!她喜欢什么呢?
“太太,”容清望向坐上之人,望定她,说出她这些年她隐忍在心头的话:“您塞给我的,我都不喜欢。”
砰——
一海棠冻石蕉叶杯被朱氏掼在地上,茶水四溅,碎瓷直溅至容清足侧。
外头的婆子都听见了,心头发颤,有几个回头往里看,想进去劝,又不大敢。
朱氏指着容清,声音里竟带了哭腔,“你懂得什么?为娘都是为了你好,你如今年纪尚轻,万事不通,待到你到了我这年纪,你便会感激我!”
容清嗤的一声笑出来,渐渐的眼泪也迸出来,她冷声道:“那我宁可太太不为我好,宁可太太从未生下我!”
这一句,真真是戳朱氏的心窝子,这些年,她在容清身上费了多少心血,却换来她一句“宁可娘没生下我!”
朱氏只觉撕心裂肺般的痛,双唇颤抖,再说不下去了,她身子一软,靠着靠背,髻上赤金步摇的流苏垂下来,碰着太师椅椅背,发出簌簌轻响,掩住了她那忍不住溢出口的低声呜咽。
容清流着泪,语带讥讽,笑道:“太太,要不您走走宫里的路子,把女儿的名字划去?女儿若入了宫,还得自个儿往背上刺个疤,多麻烦呀!”
朱氏清清嗓子,右手颤抖着摸来另一蕉叶杯,斟了茶,抿一口,再抿一口,直至平复心绪。
“清儿,你当为娘送你入宫是为了荣华富贵?为娘都是为了朱林两家,也为了你。你哥哥资质平庸,能否高中尚且不知,他的性子你也晓得,正直刚烈,便是他日有幸为官,也得官场上有人照拂提点,可你爹爹因着此次征税不利,在圣上面前失了宠,你外祖他又是一把年纪了,还有你几个舅舅,大舅还是靠着你外祖父的提携才在翰林院谋了个差事,二舅如今在做药材生意,能把先前折的本捞回来便是不错了,旁的也指望不上什么,清儿啊,别看如今两府风光,再过个十年,便是另一番光景,为娘不得不为整个家族筹谋啊!”朱氏言语间尽是心酸。
这话,容清已听了八百遍了,每回朱氏命她做什么,先是和颜悦色,再是冷言冷语,最后便是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辞。
容清哪怕扛过了前两个回合,最后一个也会败下阵来,可今日她是铁了心了,铁了心要做个自私自利的女儿。
“女儿入了宫又如何,靠一个女子能撑起一个家么?母亲有那心思,不如多敦促哥哥读书,请铺子里的掌柜好好教正铎做生意,婶婶家的文哥儿也督促起来,如此才后继有人呢!至于女儿,嫁去侯府,将来也能帮衬府里,太太何必好高骛远,非得将女儿往那皇宫里塞呢?”
其实容清还有些话不敢说,她其实想问问:太太究竟是真为府里呢?还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那点儿遗憾?
朱氏被问得面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容清这话分明是在指责她掌家无方,只能靠女儿家来撑门楣。
渐渐的,朱氏冷笑起来,手里端着的茶水也轻颤着,“青出于蓝胜于蓝,清儿这般有见地了,好啊,好!只是你的名字虽尚未送到龙案上,可你姨母已经同太后娘娘提了你,你一旦进宫,貌选才选不过走走过场,那时是直接入慈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