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一番畅谈后,这些日子因着程宗纶,因着忧心父亲而失的眠,容瑾今儿一晚上全补回来了。
次日卯时,无论红袖和雀儿如何喊她她也坚决不起,红袖只得去万寿堂替容瑾报了病。
大约午时一刻,屋内被阳光侵没,红绡帐遮不住光,容瑾嘤咛着用薄蚕丝被裹住脑袋,转了个向,日光便也裹了她一层,就像个煎熟的黄金虾。
一刻钟后,容瑾终于热得受不住,从被窝里拱出来,大呼一句“雀儿,”一直守在门口雀儿和红袖忙推门进来,伺候容瑾梳洗。
红袖拧了帕子递过来,轻声埋怨道:“小姐,您这一觉睡得也忒长了些,今儿夜里可怎么睡得着?可不要黑白颠倒了才好。”
容瑾接过雪白的湖绸帕子摁了摁脸。日光打在她那白得通透的小脸上,眉色淡了,明眸却被点亮,娇艷的唇,细长的颈……原本粉嘟嘟的两颊也尖了,褪去稚气,俨然一明丽的少女。
容瑾抚上自己的脸,怔愣愣的。
她平日几乎不照镜子,卯时起身,戌时三刻歇觉,灯火昏暗中装扮、卸妆,来不及细看一眼自己,今儿趁着日光看,她自己都险些不敢认了。
“小姐,您怎的了?”雀儿从斗彩团纹瓷罐中勾了一指甲盖养颜玉容膏为她抹脸。
容瑾则拿起镜台前的枣红木梳顺着自己柔亮的乌发,若有所思盯着铜镜。
待到雀儿为她涂好玉容膏时她才回过神,突然回头吩咐,“红袖,你去厨下要二斤麦子来。”
“麦……麦子?”
“对,就是麦子。”
红袖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是下去办差了。
容瑾忽而想做个麦芽塌饼,这是一种南方来的家常糕点,幼年在徐家时,每回生辰她都能吃着,又香又糯,美味极了。
做这吃食工序繁琐,且其中要放的一味料是春日才能长出来的草头。她的生辰在春日,徐氏只在那一日才难得做一回的。
及笄时容瑾还不觉着,今日看见铜镜中的自己,她才发觉自己已长大成人,想起自己的生辰,突然便想吃麦芽塌饼了。
“雀儿,做麦芽塌饼用的草头你可认得?”容瑾又问雀儿。
雀儿重重颔首,“认得认得!不过那草头春日田间才能采得,可眼下都八月了,不过用马齿苋代替,味道也差不多少。”
容瑾颔首,这便吩咐雀儿去使银子去集市上买些回来。
雀儿一走,她自己梳头,便随意梳了个半翻,再簪上一支镶玉的银扁方,清新素雅,这个年纪的姑娘,便是披头散发也是美的。
半个时辰后,麦子和马齿苋都拿过来了。
容瑾先是吩咐入画将麦子浸泡,任其发芽,次日待芽长至半分时把芽儿摘下来,在日头底下晒上小半个时辰,再碾成麦芽粉。
容瑾亲自下厨房,雀儿、红袖、入画和秋霜几个打下手。
雀儿将马齿苋切成碎末。容瑾则吩咐入画揉面粉,水加多少,麦芽粉加多少都有定规的。红袖只擅女工,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入画手上没力气,一大块面粉左搓右搓搓不动,容瑾看得发笑,撸了袖子上前帮忙,笑着打趣她道:“面粉叫你这么折腾,她要有嘴,恐怕已哭着喊娘了。”
一句话逗得众人呵呵笑。
原本小姐亲自下厨,几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出错,一笑大家便不拘谨了。
入画和秋霜同容瑾说起了家常话,“小姐,我们钱塘有一种青团,同这个差不多,都是里头包赤豆沙黄豆沙,只不过不用麦芽粉和面。”
容瑾嘿了一声道:“你说的那个我也吃过,里头掺砂糖,甜腻腻的,我做的这个呀,微甜不腻,还有一股子麦香味儿。”
“小姐您是欺负奴婢不懂罢,没放砂糖哪儿来甜味。”
雀儿接口道:“麦芽里头就有甜味儿啊!”
入画见雀儿开始填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