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林潜在廊上的坐凳楣子上坐了,小大人一般分析起来,“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理”字,如今是祖母占了理,所以爹爹和太太没法反驳,可若是理在太太一边,那便全然不同了。”
林潜微讶,盯了容瑾一会儿,才捋着络腮胡子颔首道:“这话没错,只是太太她就不占理啊。”
“那好办呀,强词夺理,颠倒黑白就是了!”
林潜捋胡须的手一顿,哭笑不得,“徐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容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是无师自通,爹爹您听我把话说完,”容瑾站起身,掰着手指道:“这头一宗就是赶紧让舅母把银子还上。”
“若能还上银子,你舅母也不会拖到如今了,况且这事儿不能告诉岳父,他一把年纪了身子吃不消,”林潜神色黯下来,拍拍容瑾的肩道:“行不通。”
“先前我在徐家巷时,徐家姑妈做生意的,时常周转不开,她便去当铺把自己那一箱子的嫁妆押上,先把银子给补齐,半个月后收回银子再把东西赎回来,如此便解了燃眉之急。祖母查帐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您先让二舅母按着这法子暂时周转一下,或者您自个儿周转也成,先把银子“还”上,再让二舅母亲来府里给老太太致个歉,如此不就好么?”
林潜先是一愣,低下头沉吟了会子,忽而哈哈大笑道:“官场上这事儿为父见过不少,怎的一到自个儿家里却想不透了!”
“至于这庄子欠收、铺子关张,您把老庄头和掌柜的叫到万寿堂,将事儿禀明,爹爹您都不必教他们,他们自个儿便能忽悠,把黑的说成白的!”容瑾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最后是这紫河车的事儿,我记得在哪本药本上见过,说是紫河车是婴儿脐带,怨不得祖母说吃这东西损阴德,至于这个,您就让太太去祖母跟前道歉,保证今后再不吃了,祖母有了面子,兴许网开一面呢!况且前两桩都料理好了,为最后这芝麻粒大小的事儿要剥了太太的权,祖母也说不出口不是!”
林潜连连颔首,忽的地站起身,像从未见过容瑾似的上下打量她,轻拍了拍她的肩道:“不愧是我林潜的女儿!”
容瑾腼腆一笑,双手拢住自己热得火烧似的两颊,“都是爹爹教得好,嘿嘿!”
“不过,”容瑾又抬起头,肃道:“这也仅为解燃眉之急,事后该还的银子还得还,得让太太去催,至于那几个庄子和铺子,也得让太太亲自去巡视一趟,里头兴许真有猫腻,如此便算是让太太将功补过,爹爹以后也多查查账便好了。”
林潜高声说了句好,拉着容瑾重新坐下,这回挨得她更近些,盯着她,一只手捋了捋她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她琉璃珠子一般的瞳孔里印着檐下摇曳的羊角灯,像漆黑夜空里起了火的星子。
他头一回觉得这女儿的眼睛不仅像她姨娘,也像他自己,与周姨娘只是形似,她眼睛里的东西却是他林潜才有的。
他将自己厚实的玄色貂绒斗篷解下来亲自为容瑾系上,一面问她:“先前太太误会那污糟帕子是你绣的,没少难为你,你银子不够,她也没贴补你,你为何还替她出主意?”
脖颈被那披风系带沾着碰着,痒痒的,容瑾不由咯咯笑起来,可她愿忍受这难耐的痒痒,只为能感受爹爹亲手系系带的温暖。
她想说都是为了爹爹高兴,为了不让爹爹为难,可这话她又说不出口,于是一本正经道:“其实太太也没为难我,她不过公事公办罢了。况且此次若是太太被夺了掌家权,那今后府里便得由祖母管账了,祖母年岁大了,有心无力,必会让陈姨娘在一旁辅佐,陈姨娘……陈姨娘虽然人也好,可到底是姨娘,让姨娘压着太太,府里只怕不得安宁,况且别家也没听说姨娘管家的,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林潜温柔地轻抚她的发顶,连连颔首,赞赏道:“你比你几个姐姐懂事多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