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拿着只毽子缓缓往倚梅院走,在第五次叹气时雀儿终于忍不住上前询问:“小姐,您叹什么呢?有大小姐帮您,再凭着老太太对大小姐的喜欢,一定站在小姐这一边,说起来这大小姐平日里看着趾高气扬,也不大与您说话,今日却肯帮小姐,可见她还是将小姐当妹妹的!”
听了雀儿这一番言论,容瑾更是叹气,她停下步子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雀儿道:“雀儿,来林府大半年,你还没看清楚这个家的局势,以为大姐姐方才是在帮我?”
雀儿不是大宅院里长大的,又不如容瑾伶俐,才来半年自然看不清门道,她挠挠头,嘿嘿干笑了两声道:“小姐,您又不是不晓得,我干活儿成,想事情就不太成了。”
容瑾噗嗤一笑,以帕掩口道:“你至少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有自知之明,”容瑾说罢作势要跑,雀儿知她打趣自己,撅了撅嘴以示不满,又看了眼左右,见没人来,再顾不得规矩追上去要打……
一路追追打打的回了鸿雁居,容瑾遣退入画等人,拾起贵妃塌上的《庄子》搁在一旁,这便拉着雀儿坐下,将此中利害细细说与了她。
“二姐姐大姐姐一个是太太所出,一个是最得宠的陈姨娘所生,二人都傲着,谁会把我一个刚回府的放在眼里?可二姐姐虽傲,是傲在里头,喜欢的是贤德的名声,明面上的气度还是有的,你看每回人家送的珠钗绸缎,不都是让我们这些妹妹先挑的么?她可不曾为这点子东西红过脸,几根羽毛在她那儿算得了什么?她找我的茬儿不过以为我不将她放在眼里,所以来教训一二,方才我诚心诚意致歉,她可不就顺坡下驴准备原谅我了么?可这时候偏偏大姐姐插一杠子过来,你道她是为了我好?”容瑾小大人一般呷了一口茶,轻轻摇头,一副“怪我这双眼看透太多”的无奈。
“那大小姐是为的什么?”雀儿望向容瑾,眼里闪着星星。
容瑾曲指轻敲杯沿,雀儿忙抬袖,拎起粉瓷壶添茶。
“前儿大哥哥在二十四卫里谋了个差事,二哥哥却仍只会与一帮酒肉朋友赌钱,太太不是有意无意拿话刺了陈姨娘几句么,陈姨娘还不得找回来?大姐姐就是看二姐姐不顺眼,今儿借着我的事儿发作罢了,其实几片羽毛而已,犯不着闹到祖母跟前,此事若闹大了,头一个把我推出去挡箭,大姐姐躲在后头什么事儿没有,到那时我便要得罪一箩筐的人了,”容瑾说得口干舌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雀儿浓眉紧蹙,她急得站起身,就地来回踱步,“那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呢?”
现下也只能按下此事不让闹到老太太跟前,再没旁的法子了,于是容瑾立即起身赶往秋繁院,想劝一劝两位姐姐。
秋繁院就在重霄院后,是个三进的院子,容瑾入如意门,正对一面砖雕喜鹊登梅的影壁,往左进了垂花门,便见开阔的庭院,院子里栽了几株桂树,花叶纷摇。右侧抄手游廊上迎面走来十多个衣着鲜亮的婢子,个个模样姣好,见着容瑾也都不慌不忙朝她蹲身行礼喊四小姐。
容瑾深深叹了口气,抬首间又见梁橼上描金绘彩,廊柱也都上了新色,一看便是今年又修葺了一番,全不像她那个二进的小院子,红漆斑驳,青砖还碎了几块。
两厢对比,她深觉自己住的是狗窝啊!不过真要让她住在这么富贵明丽的院子里,她也觉受不起,宁可去住小院子,一个人清净自在。
其实原来秋繁院是拨给容清一人的,可是陈姨娘不肯自己的女儿屈居人后,跪在老太太的万寿堂里,向林潜和老太太哭诉说她带来的嫁妆也不比太太少多少,凭什么女儿住的院子区别恁么大。陈姨娘是老太太的外甥女,老太太不免偏向,便索性让她们姐妹仨儿住在一块儿。
主屋自然是容清的墨韵堂,她现下端正坐在书案后,手里捧着本《乐府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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