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虎头“突突突”一堆话,好些说得不妥当,但此刻没人怪他。
徐半青听完瞬间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瘪了嘴,转身回到徐满青身边将她抱住,“呜呜”出声。
徐艳艳也红了鼻头,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吓得徐虎头直接带倒椅子站起身,“咋啦?咋啦这是?啥情况呀!姐!你们别吓唬我!”
徐艳艳吸了吸鼻子,看向徐虎头,“今晚肉丝面好吃吗?”
徐虎头收起睁太大的眼睛,挠了挠有些不自在的屁股,“好……好吃啊,肉哪有不好吃的。”
“那帮我把桌子凳子搬出来,就搬你旁边。”
徐虎头脑袋中是不是要跟着一起哭一点点鼻子的想法瞬间全无,一下又将眼睛睁大,“干啥?!”
本来绞尽脑汁做作业已经够烦了,要让他二姐在旁边盯着,那岂不是烦死了?
“能干啥?我要写信,给咱大姐写,告诉她,咱娘好了,很快就能变回正常人,像大姐小时候一样正常。”
一句话让徐虎头呆呆的立在原地,过了会儿才缓过来,转身一言不发的去被徐艳艳搬桌椅,搬完又将自己的凳子转过去,背对着徐艳艳做题。
徐艳艳也不怪他,说到底,徐满青生病后,身体上承受最多的可能是徐半青或是徐芳芳,而心理上承受得多的则是徐虎头。
没什么能比小时候就没得到母爱,不仅没得到,疯掉的娘还会抗拒他的靠近来的惨,不懂事时还好说,大姐的疼爱也能做到对部分缺失的弥补,可懂事后就不行了。
因为,对比太明显了。
别人有娘亲教导、爱护,甚至一群孩子间闹了矛盾、打了架,各自的爹不好出面,彼此的娘却能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的孩子往身后一扯,下一秒就是撒泼对骂,很多时候都是无论孩子的对错,没理也要咬下三分。
她们的孩子就像小鸡仔一样,可以在娘亲的羽翼下,躲避风雨,安抚紧张与害怕,笑得张扬。
而徐虎头,除了有惯会从自身找原因的爹、一言不发扯他回家的大姐、上学上得呆到看不见自己亲弟被欺负的二姐,以及疯掉了还知道抗拒他走近的娘,啥也没有了……
他就像一只和队伍走散的狼崽,独自觅食,独自征战,哪里受了伤,只能自己藏起来独自舔舐。
再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同龄不知轻重的孩子们的嘲笑,无论是对爹娘的诋毁,还是对徐虎头本人是害他娘疯掉的元凶、八字不吉利的猜测,都像冰雹一样砸向年幼、且心性还是幼苗的徐虎头。
正如“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一样,如今徐满青好转了,积年累月压在徐虎头身上的雪花终于可以抖落了,抖落后就轻松了吗?
不,不会的。
下雪的时候冷,化雪的时候更冷。
下雪的时候只寒了皮肤,化雪的时候的冷却能刺进肉里,钻入骨缝。
徐虎头背过的身不是为了躲避二姐徐艳艳可能对他作业的指指点点,而是面对太阳出来后,雪融化掉时的蜷缩。
徐艳艳也觉得,安慰的话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可那些飘在空中的语言并不能为徐虎头真正遮挡什么,更何况安慰人无非是让人看开些,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人应该向前看”,什么“现在好了,不会再像从前了”……
真正经历了伤痛的人,谁又能真正看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徐艳艳说不出口安慰的话,也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疏导一个自己没有切身体会的孩子的心理,更不想勉强徐虎头怀揣着什么对万物慈悲的心去听。
就像徐满青如今只是脑子清醒了些,还有很多生活能力、语言能力、社交能力等等,经过9年的消磨,肉眼可见的已经消散殆尽了,这就需要后续进行不停地康复训练才行一样。
徐虎头此刻的冷,也只有等“雪”彻底化干净,太阳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