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月已偏西,悄然越过子时的门槛。连那夜行的乌鸦也噤了声,安静地栖息在屋檐之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廉强则是精神抖擞,毫无困倦之意,仿佛这夜的深沉与他无关。
慕容嫣不说话,他也不敢多问,只能静静等着。
直至身着玄色飞鱼服的百骑司密探步入大殿,悄无声息地将一封密报置于龙案上。
览毕密信,慕容嫣的唇边终是漾起一抹笑意:“呵呵呵,廉爱卿。”
“臣在,陛下!”
终于跟我说话了。
廉强闻言,连忙起身,对着慕容嫣恭敬地行了一礼。
慕容嫣的笑声和林臻很像,都有种夜猫子进宅的感觉。
“呵呵呵,你为官多少年了?”
廉强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自己从傍晚等到半夜,难道就是为了和自己拉家常?
不可能,这里面绝对有事儿。
而且廉强觉得肯定不是好事。
“额臣十六岁入仕,二十一岁为殿试榜眼,多年来一直在工部任职,想来也有三十余年了。”
“三十载光阴匆匆唉,彼时朕的母后,也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罢了。”慕容嫣轻声叹息,语气中带着几分缅怀与感慨:“这悠悠岁月,爱卿可还安好?”
“呃承蒙陛下圣恩庇佑,微臣虽无大富大贵,却也勉强能够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呵呵呵,”慕容嫣的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廉侍郎府中十六房娇妾环绕,膝下更有十子七女承欢,这等风光,岂是寻常温饱之家所能企及?说来,朕心中倒生出几分羡慕之情呢。”
廉强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隐约觉得慕容嫣话里有话,但又想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
“呃,微臣不过是仰仗陛下浩荡皇恩,在这乱世之中勉强维持生计罢了。况且,成家立业亦是朝廷倡导之举,微臣应当未曾触犯律法吧?”
“哦?勉强维持生计?”慕容嫣的语调平静无波,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琐事,却让廉强的心头猛地一颤:“贪污一百六十万两的人也算勉强维持生计吗?这应该是大富大贵吧?”
“啊?我”廉强眼中瞳孔猛地一缩,满脸愕然地盯着慕容嫣,一时之间,不知所措,“陛下”
廉强刚欲开口辩解,却见慕容嫣一把抓起桌上的奏折,狠狠掷到他面前,声音中满是愤怒:“廉强,你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
廉强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跪倒在地,身体微微颤抖,不住地磕头喊冤。
慕容嫣缓缓立身,步伐沉稳地踱至廉强面前,双眸犹如炬火,闪烁着不容丝毫抗辩的帝王之威,自上而下,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审视着他。
“廉强,朕等了你一个晚上,就是在等你自己主动承认,但是你却没有。如今铁证如山,你藏在后花园地下的钱都已经被挖出来了,你还在狡辩!”
廉强闻言,猛地抬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骇。
慕容嫣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意味着他的府邸已然遭到抄查,说不定此刻妻儿家眷正身陷囹圄。
而那花园中藏匿的财宝,想来也是她们所供认不讳的。
望着这位昔日的老臣,慕容嫣心中满是失望,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朝中还有哪些人贪赃枉法,你所知晓的,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朕可以饶你不死!”
“陛下臣”廉强的话语中带着哽咽。
他无力地瘫坐于冰冷的地面上,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游离于躯壳之外。
完了。
全完了。
廉家百年基业,今天终于是毁于一旦了。
若他此刻身处宫外,尚能有些许周旋余地,哪怕倾尽家财,也要为亲人铺设一条生路。
可现在自己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