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月亮升到夜空正上方时,萧定岳和陈梦终于赶到了皇城脚下。
萧定岳顶着月色进了宫。
萧定岳被腾骧卫校尉引到了御书房门口,按礼拱手低头等待皇上召见。这时皇上的近侍太监从御书房内走出,示意腾骧卫让萧定岳入内。萧定岳虽没瞧见这近侍的脸,却觉得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久违的熟悉。思考正入神时,萧定岳身后的腾骧卫轻轻唤了声萧大人,他才回过神往屋里走去。
屋内除了萧定岳和小皇帝外没有任何人,谁也不知道皇帝密诏这个被先皇外调边关十几年的守将究竟为何。守在外面的人只知道,皇帝与幽州边荒来的这位大人一直谈到第二日早朝前,一出了御书房那位大人便面色凝重地赶回了幽州。
留守幽州的孩子们最近一次接到爹娘的消息,是萧大人和夫人的马车在距幽州只剩不到半日路程时,在官道上遭歹人所劫。萧安仁和萧安佐兄弟俩赶过去的时候,萧定岳和陈梦正持着剑背靠着背站立,两人都已经浑身是血准备拼死一搏。
萧定岳再次清醒之时,朦朦胧胧看见林语正在桌案上整理药箱。
“小语,你娘呢?”萧定岳摸了摸自己的身边发现自己最熟悉的人不在,又想起昏迷前的经历不禁心里一紧,哑着嗓子赶忙问林语。
“爹,您醒了!”林语赶忙走上前去边给萧定岳搭脉边回答道,“您放心吧,娘没事,只受了些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我也得去看看梦娘。”萧定岳挣扎着要起身,却感觉双腿用不上力,被什么东西缚着。
“爹!您先别动!”林语赶紧扶萧定岳躺下,“那伙歹人出手阴狠,几乎每一击都冲着您腿上的筋骨。我尽了全力才将筋骨复原,就算静养百日也不一定能回复如初,您现在千万不能乱动。”
“百日!?”萧定岳先是一惊,接着又皱紧了眉头,突然又抬起头看着林语,“小语,我当时贴身带着的东西还在吗?有被歹人劫走吗?”
“您放心,娘早已经替您收起来了,只是丢了些车上的钱财和文书,梅郎和松郎去得及时,重要的东西都没遭劫。爹您先躺下,我去把您醒了的事通知大家。”林语说罢便往门外走去。
萧定岳没有回应林语,只是直直地望着床栏上的雕版,就算是一连叹了几口气,目光也还是没有挪走半分。昏睡多日,萧定岳两边的鬓角与脸颊连接处冒起了不少黑白相间的胡茬,眼角和眉头好像也比之前多了些褶皱。
没过多久一家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
“爹爹!二哥背你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现在还疼吗?”竹儿眼泪汪汪地望着老爹,果然平时没白疼。
“没事了,乖。”萧定岳虽然回应了女儿,但依然板着脸,只是眉头舒展了些。
“老爹!劫你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啊?人又多下手又狠,我和大哥好不容易才把你和我娘背回来。看着不像是强盗,难道是山匪?不对,我看他们训练有素的,还把车上的文书都抱走了,该不会是上次您流放的那几个逃兵要报仇吧?爹你告诉我到底是哪家冒出来这些个不要命的,在幽州城眼皮子底下的官道就敢劫咱们萧家的老爷!我明天就和大哥带着人把他山头变坟头!”平时就是松郎的话最多,今天也少不了他,就算阿瑶扯了几下他的袖子也没能把他的话匣子关上。
“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你把嘴闭上。”只要这个儿子在,萧定岳的耳朵根子就没清净过。
“爹这次被劫应该跟皇上密诏有关吧?”梅郎稳重,只是试探性地问问父亲。
“所以皇上找爹爹到底是因为什么?”柏郎说到底还是孩子,问得直接。
萧定岳没有回答,只是把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大家子人呜呜泱泱地围在床边,而真正能看懂萧定岳那凌乱的发、紧缩的眉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的人,也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