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巫共掌灵山多年, 无论脾性是否相投, 终究有几分情谊在。巫盼巫礼原本还抱了三分侥幸, 希望是巫即想多了,此时真见到巫彭, 终知再无误会的可能, 神色间都有几分黯然, 一径保持了沉默。
一个国家的没落, 往往从自身的人心不齐、各自为政开始。当年的巫咸国遇上兵强马壮有备而来的丈夫国,多少巫师拼死守护灵山, 而今, 却是内部先乱了起来。
巫彭对他们复杂的心情恍若未觉, 他也没有起身, 而是疑惑般地盘坐当地, 再次开口:“……几位大人?”
巫即微微叹了口气:“既是污浊之地,巫彭大人又何故来此呢?”
巫彭嘿嘿笑了起来:“大人也知道, 我老彭这些年没其他爱好, 就喜欢往上古遗迹处跑。以前还真不知这羭次山竟是钦所居,白白让它在眼皮子底下搁了这么多年, 简直肠子都快悔青了。”
说话间, 竟仍是一片坦荡,仿佛完全不知外头的天翻地覆。
巫即仿若不经意地扫了巫盼巫礼一眼, 后两人立时会意,手笼进宽阔的大袖中,暗暗掐起了手诀。
巫即再说话仍是平心静气:“巫彭大人你追着上古遗迹跑了那么多年, 我有时相当好奇,你从中都收获了些什么呢?或者说,最大的感触又是什么呢?”
巫彭闻言似乎相当诧异,他眼睛又睁大了一点,冲着巫即的方向辨认般地看了看。
就这说话的片刻间,他脸色似乎恢复了一点,声音也没有最初那么嘶哑了:“神明在上,若是一个普通神侍或小弟子问这样的问题,我大约会以为他在真心提问,但现在巫即大人您问我这问题……是故意考校我么?”
他咧了咧嘴,深陷的眼窝在火光的照耀下投下一片暗影,像脸上多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倒也没真等巫即回答,仿佛感慨一般:“上古……多么有魅力的时候啊,近乎永寿的神人,强悍,聪慧,美丽……几乎是完美的存在,他们留下的每一点痕迹,大到灵阵法器,小到一个神秘的符号,一个走过的足印,都可以为我们带来无穷的灵感。毕生若能及其一二,也可以说毫无遗憾了。”
“……若要说感触,大概只能说,天道有常,永远不会让某一种生灵独大。上古是神人的时代,他们多么强悍,呼吸间是风云变幻,发狂时可以摧毁天柱,死后躯体的灵气散入天地还可化万物。往后是妖兽的时代,一缕缕灵气凝结成实物,清者为灵,浊者为凶,虽然在神人面前依旧弱小,却如雨后春笋,生生不息,遍地开花……那时候的普通人在做什么呢?凡人还如蝼蚁一般,天地一变色就瑟瑟发抖,莫说抗衡,连逃跑都毫无可能。”
“而现在,强大的神明杳无踪迹,有的说随着日渐稀薄的灵气化入天地间,有的说早已抛弃了此界……总之,只剩下一些弱小的“灵”隐身山石,根本没有当初万分之一的光辉。妖兽身体强悍却到底蠢笨,灵兽一味退避,凶兽彼此间好勇斗狠,都不是可以作为主宰的存在……”
巫彭眼底泛起了一点光,他重重喘息了几口,声音有些激动:“现在,是我们凡人的时代了。我们生有九窍,可以开启神明的智慧,可以通过双手改变一切……上古神秘的遗迹被我们逐渐破译,凶悍的妖兽被我们驱入深山,放眼九州,再无可以抗衡者。多么神奇,曾经只能匍匐在神灵脚下的人,竟然会有如此辉煌的时刻。”
巫咸国崇神,巫彭的话引起了巫盼巫礼的强烈不适。巫礼皱眉:“按你的说法,现在人可以睥睨天下,连神灵都不放在眼里了?”
“别激动,巫礼大人,我并没有这意思,”巫彭摇摇头,似乎有些好笑,“我只是说,这是人最繁盛的时代……至于能力,怎么可能呢?神拥有近乎永恒的时光,而传说中被他们以泥和水创造出来的人,生而孱弱,壮年不过一瞬,还没回过味儿来便又垂垂老去了,连妖兽都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