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直到当年九月中旬,所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学生都高高兴兴收拾行装上学去了,李正坤还没收到通知书,填的补录志愿也如泥牛沉海。一家人不得面对生活的沉重打击:落榜!
李正坤的爹牛劲上来了,一咬牙一跺脚,让李正坤复读,明年再战,无论如何必须考上。芹中老师高兴得很,就凭李正坤这成绩,复读一年,弄不好能整个清北。为坚其心,学校免去其学杂、生活诸费,又安排了几个好的老师重点培养关注。校长下死令,就将李正坤往清北方向整,再不济也要弄个复旦、浙大、上交大什么的。
转眼一年之后,李正坤再战考场,两天考下来,难抑兴奋,卷面之题几无难度,全都准确详尽答出。学校、父母闻之,无不欣欣然。
然并卵,高考成绩下来,比去年还低二十分,自然再次名落孙山。
校长和老师差点没疯了,世界上还有如此咄咄怪事!李正坤爹就不是差点,而是基本上疯了,喝上半斤酒,乘醉将李正坤揍了个半死。李正坤的娘拉不住,只得将菜刀横在脖颈,冲男人吼道,再打我就死在你面前!李正坤的爹狂暴麻木的头脑才稍微清醒了一下,夺下老婆手中的菜刀,又顺手甩了她一大耳光,摔门而去。
临近开学,李正坤爹铁青着脸,对李正坤从牙缝里崩出三个字:继续读!
李正坤没什么主意,有也不敢在断手爹跟前说,只得到学校报到复读。校长为此专门开了一个会,对李正坤不再要求整清北了,也不弄复旦浙大上交大之类,也不论九八五、二一一、双一流,管他什么大学,重点、一般、高职,只求这一届将李正坤送走,就象送瘾神一样。要不然,这件事还不他妈成一个笑话了!
学生、学校、家长三方皆下了狠心,这次无论如何要走。
可人的命运乃由天定,并不由人,高考成绩下来,李正坤总分只有一百多分,这成绩除开野鸡大学,基本无自愿可填。一百多分,还他妈没别人单科考得高,能有正规大学上?全国不能开此先例!
校长把霉头霉脑的李正坤叫到办公室,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天,原本蹩在心中的冲天怒火,也在李正坤惶急凄惨的神情中渐渐消散,最后背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声:李正坤,你他妈就没有上大学的命!
李正坤不敢回家,在县城外的河堤上徘徊。芹圃县位于深山之中,城外的河流是一条如小人之心一般易涨易落的山溪水,下雨则河床满溢,掀腾浩荡,惊岸震堤,一副了不得的模样;几日不下雨便水流浅薄,时断时续,挺着丑陋的河床,涨水时的浑浊气势迅速萎缩成涓涓细流,摸鱼涉足,任人戏侮。呵呵。
这季节虽正逢雨季,却正好没十来天没下过雨,河里水不成势,要不然李正坤真想双眼一闭,跳进滔天浊浪之中,了此短短一生。
凌晨,他的断手之爹打着手电,在河滩草丛中寻到他。近五十岁的汉子,先是一根接一根的吸烟,又占着上风头,劣质烟味薰得李正坤直想咳嗽,又不敢咳;后来他爹就在晨光和河风中嚎啕大哭,象个孩子一样。
从此一家人遂绝了上大学的念头,李正坤在超市找了一个配货的工作。一家三口仍租住在原来的低矮脏臭小屋内,白天各忙各的,晚上聚在一起,在一颗昏黄的小灯下面共进晚餐,日子倒也算平静团聚、安然若适。
李正坤这一年已满二十岁,他爹琢摸着过两年给他说个媳妇儿,再换租个大点的房子,一家人就在县城里扎下去。等有了孙子,就送孙子在县城上学。儿子没得行,就扶着孙子再来!
“我还就不信了!”李正坤的爹牛脾气又上来了。
这年冬天,事情又出现变化,县招办主任落马,供认出秘密篡改自愿,替人干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其中就包括李正坤。顶替李正坤的学生,是县交通局局长的女儿,居然还是个女生,已在芹圃县所属的乌环省